“全家问斩?!”明月心头悚然一惊,“那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大人一世忠良,想不到到头来竟落得这么个下场,咱们别的也做不了,来送送他,尽一点儿心意吧。”

一旁的明武小声嘟囔着说:“他们全家都问斩了,也不知叶赫那拉氏族里有没有人来给他们收尸,咱们……”

“你们还想下去替他们收尸?”明月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两个哥哥,这俩人是怎么想的?那明武直爽没有心机也就罢了,怎么明尚也跟着他胡闹?

“看情形再说吧,说不定叶赫那拉氏族里会有人来呢,咱们只是不忍见忠臣蒙冤,到头来还要暴尸闹市,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岂不叫人寒心。”明尚看着妹妹,心头一阵不忍,“这么血腥的地方,本来不该带着你来的,只是想着你跟苏府的人也算是熟识了,来送送他们也好。”

明月蹙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那晚祖母和大伯是怎么说的,你心里应该有数儿,这些不是我们能改变得了的,今天我们压根儿就不该来。”只是如今来都来了,想走却也不易,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底下已是水泄不通,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要说别人不来也就罢了,那青容和青宛却是不该不来的,如今这要赴死的,可是她们的亲父兄族人啊,她们竟然这么狠心,连面都不露一个。”明武一脸的愤慨,“以前还觉得青宛婶婶为人不错,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

明月叹口气,“就算她们想来,也得做得了主才行,你想想咱们家老太太的为人,便可知青宛婶婶的日子不好过了。更何况青容姨母是鳌拜的儿媳,瓜尔佳氏怎么能容她出来丢人现眼,给他们脸上抹黑呢。”

“那鳌拜老儿当真可恶,专权误国不说,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苏大人和查克旦哥哥磔刑,苏府所有的男丁一律处斩,皇上竟然如此忠奸不分,由着鳌拜……”明武一脸的沮丧,话里对康熙也是满腹的怨气。

“哥哥!”明月忙打断他的话,“当今皇上少年英才,哪里是忠奸不分的人,只是如今他刚刚亲政,那权柄,却还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他也是无可奈何罢了。”

“无可奈何?”明武跳了起来,“他可是皇帝啊,就算他年纪小,可连我都明白的道理,他会不懂吗?就算他争不过鳌拜,那宫里的太皇太后可还在呢,请她出来说句话,鳌拜敢不听吗?”

明尚见他越说越离谱,这话若传了出去,惹祸不小,连忙上来捂住他的嘴,“出来前我跟说的什么?你都忘了不成?这里是太白楼,可不是自家的后花园儿,由得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不好生给我坐下呢。”

“太皇太后?”明月幽幽地看着犹自不服气的明武,“早在苏克萨哈当年出首告发多尔衮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今天的结局,太皇太后,绝不会为他多说一句话的。”

明尚和明武身子一震,转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苏克萨哈一死,太皇太后就不怕鳌拜独揽大权,以后的局面将无法收拾?只怕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祸,就在眼前了!”

“鳌拜想做曹操,当今圣上却非汉献帝,虽然眼前鳌拜势大,皇上奈何不了他,可真要收拾他,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苏克萨哈,却是非死不可了。”明月话音未落,下面突然响起一阵开路的锣声,三人俱是一震,来了。

明尚几步抢到窗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下面鼎沸的人流,“来了这么多人,想来他们也都跟咱们一样,不忍忠臣蒙冤,来送他们最后一程的吧。”

窗前站着的弯弓和插羽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给明武和明月让出位子,随着那开路的锣声响过,一大群的兵士衙役拿着武器,拼命将路上挤着的人流向两旁驱赶,一溜儿十几辆囚车缓缓驶过,那上面有年过花甲的老人,也有年幼的孩童。

明月看着囚车里,犹自够不着车顶的苏常寿,心头一阵难过,这便是皇权,这便是权利争斗的结果,胜者王败者寇,便是世事不知的孩子,也得受牵连,一同赴死。

高高的刑台上,苏克萨哈和查克旦一左一右绑在十字形的木架上,正前方一溜儿十几个人跪在地上,每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凶悍的侩子手,明月深吸一口气,想想后面的场景实在太过血腥,她向后退了一步,坐在桌前,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满了酒菜,明尚点的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可她此时却一点胃口都没有,眼睛虽盯着桌上的饭菜,却是一点焦距都没有。

“轰,轰,轰——”午时炮响过,该行刑了,下头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那一家人,该是人头落地了吧,鳌拜对对手还真是够“仁慈”,硬叫苏克萨哈父子亲眼看着亲人们一个个人头落地,再一刀刀剐了他们,世上只怕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死法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