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完全的把握,绝不能冒那个险。”明尚沉沉开口,心底已是一片冰冷,“皇上此时,绝没有跟鳌拜翻脸的底气,真走到那一步,大清便危险了,皇上……”他声音有些哽咽,似极力压抑着心底的痛楚。

“就算如此,那他也是为皇上舍身成仁,纵然陷皇上于不义,也非他的本意,勉强算他好心办坏事吧,不忠咱们就领教过了,他都赔上全家老小性命了,也大可将这章掀过去不提。只是你说的不孝不义咱们却要好好讨教。”明武还是不甘心自个儿心目中的偶像一夕间崩塌,执意要跟明月掰扯个清楚。

“那不孝你不是已经替我说出来了吗?”明月看着明武轻轻一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日若不是那些不知姓名的好汉舍命相救,他苏克萨哈便绝后了吧,还连累了多少弟兄族人,说他不孝,还冤枉了他不成?”

明武无言,可梗着的脖子,赤红的双眼,却在在显示着他心底的坚持。

“陷主上于不义,便是不忠,陷子弟族人于险境,害了全家性命,便是不孝。经此一事,百姓怨望,只怕以后在鳌拜的荼毒下更难生存,是为不仁,令亲朋正直之士扼腕而叹,甚至被他牵连受挫折,经磨难,以至丢了性命,是为不义。而他却拿着这么多人的性命给自个儿博了个忠臣的名头,我说他欺世盗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也不算冤枉了他吧。”

“我说不过你,我知道自个儿说不过你!”明武恨恨跺脚,眼中一片晶莹璀璨的光芒,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承认她的“谬论”。

“苏大人固然是个忠臣,可小兄弟所说,却也不无道理。”佟康对着明月微微一揖,“小兄弟说的虽有些偏执,却也着实令人耳目一新,事有千万面,就看你从哪里去瞧,站在哪个角度去瞧。三人行必有我师,康今日受教了。”

“虽是有些歪才,瞧出了苏大人行事的不妥之处,却也着实说的重了些,难怪五弟不快。”明尚看着她无奈摇头,“明月还不快给你五哥赔个不是,就说你强词夺理,得理不饶人,说话偏激了,叫他别生气,以后再不信口开河了。”

明月嬉笑着上前,却被明武躲开了,“可别,我可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改日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我就知道,你那张嘴,再不饶人的。”

眼看着到了报恩寺,三个少年都没有磕头求佛的兴趣,只在大殿外头谈笑风生。佟康叫人知会了方丈,果然出来个蓬头垢面的癞头和尚,跟佟康以礼相见过了,大喇喇引着明月进大殿磕了个头,又替她解了支上上签。再出来时,三个少年已然称兄道弟,就差没磕头拜把子了。

明月抿嘴一笑,两个哥哥在世家子弟中,自是出类拔萃的,只可惜这些年远在盛京,跟京城里这些亲贵子弟交往不多,眼前这个佟康虽然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可若她的推测没错,应该是某个不想招人眼目的皇室子弟,跟他结交,对两个哥哥都是有益无害的。

见明月拜完了菩萨,明尚不敢再耽搁,佟康也不再强求,只是到底约着三日后一起去跑马游猎。明武一口应了下来,这半日的工夫,他已经对这佟家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跑马游猎也是他素日来的爱好,自是雀跃得紧。

回到鱼儿胡同,插羽和剑花早在侧门候着了,一见他们回来,立马迎了上来,“我的小爷,你们可回来了,真急死奴才了,若有个闪失,岂不是要了奴才的脑袋!”

明武心中还为明月的话有些介怀,心中不快,也不肯如素日般对他们假以颜色,只大咧咧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锭子扔过去,“胆小鬼,跟着爷这么久了,还不清楚爷的本事?闪失,就算有闪失,也是那些不长眼的有闪失!”

兄妹三人只顾急匆匆朝里走,都没留意到身后巷口儿那一闪而逝的身影。

报恩寺门前,佟康一脸冷凝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好歹还救出来了一个,不至于全军覆没,好生护送出去,若有个差池,你们也不用活着回来了。”

底下跪着的人身子一抖,“嗻,奴才明白。”

待这一身黑衣的奴才走远了,他才回过头来,“都探明白了?他们真是郭洛罗家的子弟?”

追踪的奴才不敢含糊,一五一十的都回清楚了,他才点点头,“原来是三官保的儿子,怪道以前没听过这号人物,一个沉稳多才,一个刚勇英武,的确是好苗子,只是还小了些,不够老练,若仔细雕琢一番,定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