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早看到丽妃脸色铁青,摇摇欲坠的模样。她弯起嘴角轻轻一笑,眼中不屑的笑意一闪而过。这时候儿知道被人挖墙角的滋味儿不好受了,那早干什么去了,李氏在她宫里待了那么久,也没见她提拔过一星半点儿,如今还不许明月提携提携她了?没那个道理!

孝庄和孝惠可是对明月的做法赞赏有加呢,如今前方战事正紧,八旗战力却不可跟当年关外时候相比了。如今八旗子弟提笼架鸟儿,吃喝玩乐的多,认真习文练武报效朝廷的却少,八旗已不是昔日的八旗了。

如今前方战事胶着,单单依靠八旗那些个纨绔子弟,那是万万不行的。皇上在前头已经忙得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这后宫,更是没工夫搭理了。

孝庄和孝惠这些日子也是忧心不已,既担心前方战事,又挂心皇帝的身体,还好听奴才们回报,宜妃对皇帝的衣食照应得还仔细,若非丽妃在内务府作梗,只怕她还能照顾得更周全些。

孝庄再一次在心里对丽妃的不识大体感到了不悦,如今都什么时候儿了,不想着怎么好生伺候皇帝,还只盯着眼前那一星半点儿的利益,为了那么点子蝇头小利勾心斗角,殊不知她那点儿小心眼子,人家压根儿就没瞧在眼里。

如今明月引着李氏进来请安,让她们的眼前骤然又是一亮。是啊,前方需要汉军绿营出力卖命,后宫又不是没有汉军旗出身的嫔妃,此时不抬举她们,什么时候儿抬举?

她看向明月的目光更加慈祥,先撇开赫舍里氏和李氏不管,单单拉着她的手,细细问了近来的衣食起居:“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好孩子,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跟老祖宗说,有老祖宗给你撑腰,看谁敢让你不舒坦。”

丽妃在一旁气得差点儿没把一口的银牙咬碎,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太皇太后说这番话的时候儿,那眼光有意无意地向她这边儿瞥了一眼,令她更加如坐针毡。

说起来也不怪她这些日子没想起抬举这个李氏,只是康熙忙于前头的政务,招幸后宫的日子屈指可数,就这有限的次数儿,还被宜妃占了大头儿,再加上那个赫舍里贵人也颇为得脸儿,康熙招幸其他人的次数儿就少之又少了,就这么难得的一次两次,丽妃哪里还舍得往外推,自然是先紧着自己了。

可如今李氏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投进了宜妃的怀抱,她哪里甘心?哼,宜妃她是没法子,可这李氏却是在她的地盘儿上,想怎么收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恩宠?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去享!

只是,当晚,接送侍寝嫔妃的八宝金凤车就停在钟粹宫的门口儿——皇上宣召李氏侍寝了!

丽妃狠狠摔碎了钟粹宫里仅存的一套完整茶具,唬得李嬷嬷赶忙跪下,七手八脚地收拾着一地的碎瓷渣儿,“我的好主子唉,您就是心里有气,也得好生珍惜着自个儿的身子,为着这些出身卑贱,玩意儿似的女人,把自个儿的身子气坏了,那可不值当!”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这可是钟粹宫仅剩的一套完整茶具了,倒不是她们穷,摔不起,只是这宫里,一杯一盏都是有数儿的,平日里损耗几个不是不可以,可要是大规模的损毁,那可就耐人寻味了,尤其是在这个当口儿上,东西虽不值钱,可那名声值钱啊。

就为了怕人挑刺儿找茬儿说闲话,上个月损坏的瓷器她们都没敢据实上报内务府,只挑了几样常用的,不可或缺的报了上去,花银子让内务府补上。原想着这套茶具好歹还全乎儿,还有那几样不常用的家伙,等下个月的时候儿再报不迟,可如今这仅有的一套又被摔了一件,成了残品,这可怎么好哦。堂堂一个一宫主位,屋里竟然没有一套囫囵茶具,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儿了。可要是补,那这事儿可就瞒不住了,主子的名声,名声啊!

李氏的骤然获宠,大大刺激了后宫嫔御们的心。明月又连着举荐了张氏和董氏这两个几乎被康熙遗忘了的“旧人”,后宫一时百花争艳,热闹非凡了。

只是不管得宠的是哪一个,面对明月的时候,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得宠容易固宠难啊。虽然皇上这段日子招幸嫔妃比以前频繁了许多,可一月里总有二十来天歇在延禧宫里,赫舍里贵人和李氏那里怎么也得再去个两三次,这样一来,旁人一个月能见皇上一面都难,就是争,那也得先巴结好那宠冠六宫的宜妃娘娘啊。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延禧宫里忽而来了一位从未露过面的客人,明月坐在正殿的妃位宝座上,眯着眼睛打量着低眉顺眼走进来的佟兰心,心头顿时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眼前这个自视甚高的女子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当初一同选秀的小小秀女了。如今世易时移,当日被她瞧不起的小秀女高高在上,成了一宫主位,而她这个自恃出身高贵的皇上表妹,却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庶妃,高低立现,尊卑已定!

其实,明月心里对她并无什么偏见,两人在选秀时候儿也算有些交情,若是这佟氏聪明,一早就随大溜儿过来走走,哪怕只是平常说说话儿,明月也自然不会再把当日那点儿微末之事放在心里。

可惜,佟兰心自恃太高,从小到大,向来是只有人来求她,没有她去求人的。要想让她放下面子,放下那可笑的尊贵体面来陪着明月好生好气儿的说话,竟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