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儿早上啊,寅正时分就去了。”见孝庄反应激烈,孝惠一时有些惴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让皇额娘有了这么大的反应,“额娘知道的,今儿并不是例行请安的日子,更何况寅正时分,我也是刚刚起身,就算请安也太早了些。那丫头说明了来意,似乎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什么似的,在那里等着奴才们翻库房的时候儿,还顺便在我那里蹭了一顿早膳呢。”

寅正时分?那就是众人去道喜之前的事儿了。她心里长叹一声,难道真是自己太多疑了?如果宜妃是事后做的这件事,她一定会怀疑她的用心,继而怀疑今日延禧宫的事是否真如之前所想,一切都是纳喇氏在兴风作浪,毕竟宜妃此举怎么瞧都像是事后为自己描补开脱。

可宜妃一大早就去慈仁宫讨细布,并说了什么“花盆地儿穿着不稳当”的话,那就大大不同了。

宜妃也不是神仙,她也不会算到纳喇氏会在她的宫里摔倒。不管纳喇氏再怎么狡辩,地上没有石子儿就是没有石子儿。

若这事儿真是宜妃一手策划的,就算她能算准了,让那颗该死的石子儿好巧不巧的出现在纳喇氏那个孕妇的脚下,没道理那些个嫔妃也都配合她,帮她处理那脏兮兮的地面儿,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纳喇氏,那个不安分的贱人,自己护佑皇嗣不力,出了事还想栽派到旁人的身上。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偏偏要闹得不可收拾。还搜身?!

想必宜妃就是明白纳喇氏的问题出在哪儿,这丫头又一向心地纯善,不忍心戳穿她,只好出来收拾残局,用自个儿宫里的奴才,全了双方的颜面。

只是纳喇氏和那群嫔妃们的颜面都保住了,她自己却要咽下这个哑巴亏,还连累自个儿安插在延禧宫的人手背了黑锅,这口气,她怎么能咽下!

咽不下去也得咽呐!她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宜妃那孩子,是个明白的。”

她如今有点儿后悔早上时候儿阻拦皇帝晋封宜妃的行为了,有这样的女子在他身边儿,是他的福气,也是大清之福啊。不过一个贵妃,又不是皇后,就算依了他又如何?

宜妃心里只怕根本就不在乎妃和贵妃的一字之差吧,而皇帝,也不过是想让未来的孩子身份更尊贵些,毕竟后宫仅存的两个皇子,一个出身太低,一个是个药罐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皇帝如今都需要一个出身尊贵的皇子。

早知如此,她又何必阻拦?如今她想明白了,却也是迟了,玄烨虽然嘴上恭敬,可心底只怕也是有些不满的吧,否则他又何必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让人重新收拾宫苑,一出手就是翊坤宫,他这是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啊!

“既是这丫头讨要的,怎么能算在赏赐里呢,你这个做皇额娘的,也太小气了些。”她笑嗔着睨了孝惠一眼,“苏茉儿,把咱们库房里的细布都找出来,给宜妃送去吧。哀家记得库房里还堆着好些摆设,白放着也放坏了,你一发儿找出来,却不必送去延禧宫,直接叫人送到翊坤宫好了,就算哀家给她的乔迁贺礼。这孩子对皇嗣这样小心谨慎,真不枉哀家平日里疼她了,这些细布摆设不算,另外给她的赏赐加倍,告诉她,等她平安诞下孩子,哀家还要给她晋封呢!”

苏茉儿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却立时想起这样不合规矩,微垂下眼睑,低低答应一声儿,急急带人往库房去了。

早些时候她跟皇帝承诺的是:“待宜妃平安生下皇子,再给她晋封不迟!”

她这个太皇太后,说出的话虽不像皇帝那样金口玉言,却也不好朝令夕改。如今她悄悄儿放松了口风儿,改成一生下孩子立刻晋封,既全了皇帝想要抬举补偿她的心思,又不至于损了自己的颜面,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只可惜纳喇氏那里,她方才已经处置过,不好再多责罚什么。只是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如今是她肚子里有块护身符,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会让这个贱人知道,在这后宫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太过嚣张得意,否则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一时痛快付出代价!

“皇额娘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严厉,可心底里还是疼宜妃的,那些摆设皇额娘平日里爱的什么似的,人家想讨都不好意思开口,如今说赏给宜妃就赏给宜妃了,好偏心的皇额娘!”孝惠难得撒娇说个笑话儿,孝庄心里暗暗纳罕,这老实头儿孩子什么时候儿也学会撒娇撒痴了?当年她若有这个手段,又何至于让那董鄂氏欺负得死死的!

“瞧你那个小气样儿!你过寿辰的时候儿,玄烨难道没孝敬你的?这小子敢藐视你这个皇额娘,看哀家怎么收拾他!”她半真半假地打趣儿孝惠一句,“快让哀家瞧瞧,明明日日都在哀家跟前儿的,什么时候儿学会了这些小儿女的情肠?还跟自己儿媳妇儿争风吃醋呢,传了出去,也不怕玄烨笑话你这个当额娘的!”

她这话一出,孝惠面上立时有些扭捏不安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这是怎么了,这样撒娇吃醋的话竟也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莫非真是人说的,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月儿那个嘻嘻哈哈的丫头待的时候儿长了,连说话都跟那个丫头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