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祥两人在树上藏了没多久,一艘挂着明黄色旗帜的御舟缓缓驶来。

这艘御舟舟身巨大,一来就将原本并不算狭窄的河道占了个满满当当。御舟是上下两层的楼船,甲板之上的楼体部分均是檀木所制,其上雕梁画栋,精美异常,仿佛将世上所有的精巧集于一身。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带着几个随行的官员负手站在船头,看着这灯红柳绿繁华一片的秦淮河畔,听着身后江宁知府对于此地滔滔不绝的夸赞,阴郁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

皇帝嘴上那两撇胡须在轻风吹拂下微微飘动,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走,使他不得不时时摸两下,确认胡须的存在。

自从挨了小燕子那一剑后,皇帝便被太医诊断为不能人道。这件事是宫廷秘辛,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知道,事后这几个太医都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秘密处置了,只有一个富察浩祥被太后护的紧,皇帝便没能对他下手。

但是不论皇帝杀多少个太医,他身上有隐疾都已经成为事实了。皇帝找了很多美艳的宫妃,然而始终却没能让他再一次重振雄风。他甚至发现自己变得和他身边的太监一样,胡须渐渐变得稀少,最后一根也没能留下。皇帝害怕别人知道他的秘密,于是弄了两撇假胡子终日贴在嘴上。

皇帝变得暴躁阴郁,虽然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但这还是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他自认为在位的这三十年来兢兢业业,平金川定西藏,勤政爱民使得天下太平百姓富足,这才有了‘康乾盛世’。他深觉他的文治武功足以媲美圣祖(康熙)。可是即便他做了这么多,上天却依然待他如此刻薄——竟让他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

既然上天不仁,他这个天子还做什么明君?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因而这次南巡,明面上是皇帝为了考察民情巡视江南,实际却是皇帝借巡视之名行游玩之实。此次同行的后妃、随从大臣、侍卫人员多达三千余人,六千余匹马,一千多艘船只。一路行来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其排场之大,耗费之巨令人瞠目。

更有沿途地方官吏深知皇帝讲究排场玩乐,于是争相逢迎,布置行宫,陈设古玩,采办各种名肴特产,为此还乘机向百姓敲诈勒索,大饱私囊,搞得民间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然而皇帝却对地方官吏的奉承献媚,不仅不加阻止,反而大加鼓励。对此随行大臣中有直言劝谏的,轻则被皇帝喝斥,重则被罢官,因此再也无人敢劝。

皇帝对此很满意,他不过是想舒舒服服的游玩,这些人却偏要出来说三道四,最好这些碍眼的人都能从他眼前消失。

没有了那些‘自诩正直’的‘跳梁小丑’,皇帝的心情畅快了许多。此时日渐西沉,秦淮河上灯光闪烁,河畔亭台楼阁,美不胜收。皇帝终于起了游兴,让当地的官员作向导,为其解说此处风物。

当地官员知道皇帝的风流秉性,听他说起‘此处风物’,哪儿还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立即派人将准备好的秦淮名妓带上龙船。

这时侍卫却上来禀报,说:“启禀皇上,十二阿哥和富察御医恰巧游历至此,如今正在岸上,您看?”

“既然来了,让他们上来吧。”

“喳”

永璂和浩祥本来是想摸到船上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走的,谁知永璂却在船上看见了皇后。他们出来也有三个多月了,永璂十分想念皇后,于是两人决定现身上船。

乘坐一艘小船上得龙船后,两人首先去见了皇帝。

皇帝对十二有些冷淡,只问他这几个月去了哪里游历,经历了哪些事,便不再多问,至于浩祥皇帝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然而与对永璂不同的是,对于此次随驾出巡的十一阿哥永瑆,皇帝倒是频频夸赞,说他极会办事。

将皇帝对这两位阿哥的态度两相对比,随行官员们心中不禁揣测皇帝此举是否属意十一阿哥。

不过永璂本就无心皇位,对此并不在意。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自从坐下来后某道来自背后的异常炙热的视线,他知道那不是浩祥,因为那视线让他打心底里发毛,然而当他回过头去,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浩祥感觉到他的异样,于是悄悄的捏了捏他的手,传音问他:“怎么回事?”

见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永璂回了他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

两人眼神交流间,那名官员召来的秦淮名妓也一个个上船来了,顷刻间皇帝的船舱里便美人如云,暗香隐隐。

秦淮名妓果然名不虚传,这十个美人各有所长,丝竹歌舞,轮番上场,直将船上的这些官员看的啧啧称奇,惊叹万分。便是见惯了美女的皇帝,也对这些才色双绝的名妓赞叹不已。

“她怎么也来了?”永璂惊讶的看着场中的沈梦茹,压低了声音问坐在身边的浩祥。

“怎么说她也是秦淮十美人之一,被请上来并不奇怪。”浩祥并不关心沈梦茹如何。

他回答永璂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向十一阿哥那边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十一阿哥正不断的往永璂这边瞟,浩祥捏着茶杯的手顿时一紧,见永璂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便按捺下来,打算静观其变。

永璂听了浩祥的话,也没怎么在意。但当皇帝不错眼的盯着沈梦茹时,永璂却有些着急了,因为他听出了沈梦茹琴声里的仓皇无措。

“怎么办?她似乎不想被皇阿玛看上。”

“这个好办,换一个愿意被他看上的人就成。”浩祥放眼扫去,只见一个抱着琵琶的红衣女子正不断的向皇帝暗送秋波。

“就是她了。”

浩祥暗中掐了一个法诀,让沈梦茹脸上的光彩逐渐暗淡下来,而那个红衣女子则艳光大盛。

没过一会儿,皇帝果然将目光转向红衣女子,且越看越是心惊——这女子的气质神韵实在太像夏雨荷了!

皇帝摆手让歌舞都停下来,忍不住问那红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夏盈盈,叩见皇上。”那红衣女子闻言,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抱着琵琶站起来,向皇帝盈盈行了一礼,柔声答道。

“你也姓夏?”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是,奴婢本家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