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机居然是龙校长打过来的。

他失踪了快两个月, 周善刚听出他的声音就不自觉有些激动,龙光明却出言打断了她。

周善耐心地听他说完,蹙起了眉头,“你是说王喜现在要害死整个王家村的人?”

不应该啊,王喜如果真的是那种厉鬼,在王灵秀站在她坟前的那一刻, 她就杀了王灵秀了,哪用这么麻烦又是脓包又是心魔,像是故意给她机会等人来救似的。

正因为如此,周善觉得王喜鬼性应该不算特别厉害,所以才没有去收服她。

龙光明迟疑了一瞬, “还是要请你出面去看看。”

周善小声嘟嚷了句, “好吧, 真麻烦。”

龙光明说他安排了一个人会送她到王家村, 周善怎么也想到送她的那个人居然是王灵秀。

王灵秀身上除了那张脸以外的地方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许久不见,她惊惶得跟只惊弓之鸟一样, 秉性显然改了很多。

她们是坐的大巴车,一路上王灵秀都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等周善发觉,又惶恐地转过头去。

周善心里对她并不感冒,径直转过脸去假寐。

下了大巴以后又走了段路才到王家村。

二人刚到村口, 就看见村口走来几个也是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 村民看见王灵秀并没有好脸色, “你回来干什么?”

王灵秀瑟缩道:“我请大师来化解咱们村的——”

她话未完,几人中的那个女人就恶狠狠地朝她唾了一口,“咱们?谁跟你咱们,要不是你沾惹上那只恶鬼,我们会成这样吗?”

周善也意识到了,这几个村民可能都跟王灵秀一样,生了那种脓疮,只是王灵秀的已经好了,他们的却还没有好,脸上灰白枯败,显然不怎么好。

王灵秀低头垂泪,“是我对不起大家,我想——”

那些村民们都不耐烦了,“赶紧给我滚,不然放狗来咬了。”

周善有些奇怪,“他们知道什么了?”

王灵秀眼圈通红,“是我对不住她,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了。”

周善恍然大悟,“所以他们都怪到你头上了。”

王灵秀低头,“我活该。”

周善听她这句,反倒嗤笑一声。

她也不管那几个怒目而视的村民,背着手入村,“救人要紧。”

因她是个小孩,那几个村民虽然看见她跟王灵秀嘀咕心里狐疑,却还是没有拦她,只是把王灵秀拦在外面。

周善也没管王灵秀,往村子里走去。

这一路走来都僻静得很,她走出几百米远,才听到渐渐有了人声,“这碗神仙水喝下去保管百病全消,没消尽管找我张婆子。”

“十块钱一碗,不要抢,喝完这碗药水,三天以后,你们身上的包就会没了。”

“我张婆子的灵药,在县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村里搭起了个草棚,里面有个老婆子正在卖汤药,那些村民们倒是信她得很,纷纷拿出钱来买她的药喝。

周善拉住一个小孩,笑眯眯道:“我去我外婆家走亲戚,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小孩一吸鼻涕,伸出手来,“想知道?给钱。”

周善脸色一僵,现在的小孩都成精了是吧。

她掏出一个一块钱硬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十岁左右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看了左右一眼,这才把她拖到个草垛下,“我们村里大人都不让传出去的,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哈。”

周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小屁孩煞有介事,“我们村,闹鬼啦。”

事情还是要从王灵秀身上说起,她跟龙光明离婚以后,虽然龙光明是净身出户,但是她也是浑浑噩噩心灰意冷,加上心魔,最后还是回到了王家村,先是在王喜坟上磕了个头,才找到村里的主事人,下定决心把当年那件事说了出去。

那个主事人的媳妇是个长舌妇,很快就把这事传了出去,传得有头有尾的,包括她是被恶鬼诅咒了,然后全身都生了脓疮。

那个张婆子前些天刚到村里给人选地基看风水,听到了这事,就告诉他们那个女鬼已经成了气候,不仅要害造谣那个,恐怕还要来害当年那些传谣的人。一时间,王家村人人自危。

村民集资出钱让张婆子请王喜上身,问她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结果那个上了张婆子身的“王喜”幽幽地说了句,“我一个人好寂寞啊,陪陪我,陪陪我——”

村民们都吓惨了,纷纷向张婆子求救。

结果张婆子神神叨叨地做了会法,告诉他们,只要把王喜迁坟迁到热闹点的地方就行。

于是村民们又出了点钱帮王喜选址迁坟。

结果迁了坟以后就出事了,全村人身上都长出了那种奇奇怪怪的脓包,现在全村人都把张婆子当救星供着,因为只有她才有能够解除恶鬼诅咒的“神仙水”。

周善听完来龙去脉以后,笑了。

女鬼确实有,但是那个张婆子,摆明是个骗子嘛。

自杀横死的人心有怨气,不能同别的坟葬在一处也是有讲究的。尤其是那种自然死的人,他们一死就踏上了黄泉路,只剩下肉身在这世间,把一成了气候的女鬼迁到这些阴地里,简直是把老虎放到了鸡群。

那个张婆子连半个风水师都算不上,不然怎么连这基本的忌讳都不知道?摆明车马是来骗钱的!

周善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张婆子正在兜售汤药的那个草棚子,拽住她的手腕把她的衣袖扯开,“你这汤药既然能治百病,怎么治不了你这疮呢!”

只见她手腕上红红白白一片,也是村民们身上那种脓疮。

所有在场的村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善又抄起一碗药水放在鼻下嗅了嗅,“还算你有良心,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加了点香灰。”

张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给周善镇住了,现在明白过来时大势已去,“你是谁?”

周善冷冷盯着她看,“平时你骗点钱倒是无所谓,你现在是在害人性命你知不知道!”

张婆子仍在负隅顽抗,“哪来的丫头在这乱说话?”

周善却懒洋洋地笑了下,“我若不救你,只怕不足一月,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张婆子有点心虚地看了下手腕上的疮,色厉内荏,“放、放屁。”

周善把那些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神仙水”尽数泼到地上,才淡然地看着村民,“信她还是信我?”

她年纪虽小,言语中却有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村民们再转头看了眼两股战战面如死灰的张婆子,顿时怒不可遏,“好啊,你一直骗俺们是不是。”

张婆子一见事情不对,身子扭了扭,竟灵活地从周善手上挣脱而出,再挤入人堆中,很快就一溜烟消失在一排房屋后面。

村民们抄起扁担就要追,周善高声道:“别追了。”

这些村民肉疼得紧,“骗走俺们好大一笔钱。”

周善笑了下,扔出一个蓝布包,“都在这,一分不少了。”

张婆子一生老江湖,哪能料到今日被一个毛头孩子连砸两回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