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宝书成功地从叶莲娜的父亲手中接手了餐厅,并且连带着餐厅里的东西,但凡是搬不走的都留了下来。譬如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件,也正是闫宝书非常珍惜的,八开门的大型冷藏柜,上面四格下面四格,连体式地镶嵌在了墙壁上。这个冷藏柜非常重,并且值钱,叶莲娜的父亲当时想找人把冷藏柜从墙壁上抠下来的,无奈叶莲娜苦苦哀求,最终他才同意把冷藏柜留下来,且提出一百元每月的租金。

别说是一个月一百元,就是一个月伍佰元闫宝书也必须要租,要知道开餐厅没有冷藏柜怎么行。于是,闫宝书不必重新购买行头,更不必重新装修店内的设计,在叶莲娜走后的一个周里,闫宝书组织了家人,连带着完四宁的父母都来了,一行人等齐上阵,终于把餐厅搞定了。

新店的落成让众人高兴不已,在第二天把匾额挂到墙上之后,一群人来到门前站立,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宝书餐厅。”这四个字是闫宝书亲手写上去的,他不懂得舒服,写的中规中矩,但在外人看来,这手字写的清秀儒雅,一看就是出自文化人之手。除了这四个大字,闫宝书更在门口两边加了两块牌子,上面写了台球厅和舞厅具体开放的时间以及门票的价格。

因为有了租金这一笔款子的支出,台球厅和舞厅的价格就必须要往上涨了,学习交际舞要每人七元的学费,包教包会学不会反复教;而台球厅的价格则是从每杆儿五毛涨到了八毛钱,这还不算,闫宝书还在台球上增加了新的项目,也就是包时算法,一个小时五元钱,随便玩儿。

餐厅的二楼成功被改造成了娱乐场所,这也为了以后闫宝书开一家□□奠定了稳定的基础。至于一楼餐厅,闫宝书的想法很简单,也就是没学会走路不要想着跑,他们要从早餐开始做起。从前,早餐还不够流行,可以说是没有,因为人们穷,都习惯了在家里对付一口早饭,可是现在不同了,改革的春风刮过,祖国的万里山河正迎来崭新的一面,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人们迟早是要接触到生活质量这一个新词。

闫宝书在餐厅收拾完毕之后,拉着大伙开了一个小型的会意,并且还给每个人都分配了职务。闫宝书坐拥所有的管理权,任何人不得违反他下达的任务命令。闫宝书深知做生意的基本要素,也就是不能够启用自家亲戚,说白了就是不好管理,可问题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自家人什么性情他在了解不过,字少不会在自己事业上升期捅自己一刀。为此,闫宝书下达了一个非常严格的命令,也就是任何人不服从管理的,一次口头批评,两次扣工资处理,三次将彻底踢出组织,在亲的人也不给面子。

亲兄弟要明算账,如果含糊不清只顾着亲情,那这个买卖就甭做了。

具体职务闫宝书早就想好了,他主要负责管理以及任务的下达,完四宁则与他并肩,负责所有项目的采购任务,以及各个地方驻扎的事宜。服装那边全权交给闫玉芬和静儿管理,闫宝福则是因为本就有工作在身,只是担了个虚名,至于王姑娘吗……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及肚子里的孩子,等她平安生产之后,再另行安排。

会议解散,闫宝书和完四宁站在餐厅二楼的窗户前抽着烟,闫宝书看着窗外,笑问道:“我把咱两的买卖都安排我家人来管理,你心里有没有不服气?要不……”闫宝书歪着头冲他微微一笑,“从你家也拉几个亲戚进来?”

完四宁笑道:“你小子就整景吧,你知道俺家就我们三口人,我上哪给你拉人去,不过有个人我倒是想给他谋个职位,不知道行不行。”

“冯海棠吗?”

完四宁臊红了脸,挠了挠头说:“嗯呢,我想给他也整点事儿做,省的他跟着唐老三一天到处跑,万一哪天被海关给逮了,我想捞他都没地儿捞去。”

闫宝书夹着烟,开玩笑道:“知道心疼了?”

“废话,那是我……我兄弟。”

闫宝书斜了他一眼,“完四宁,你说你咋就这么窝囊废呢,跟我那股劲儿都哪去了?咋地,跟我能告白,跟人家冯海棠就不能了?”

“你……你说啥呢。”完四宁低着头,耳根都红了。

闫宝书叹了口气,“海棠啊海棠,作为朋友我是真替你不值,心里惦着这混账王八蛋多少年,结果你都被睡了,人家愣是没对你有啥表示,换了是我啊,早一脚给他踹趴下了,渣,人渣。”

“哎哎哎,你咋老骂我人渣啊,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呢吧。”

闫宝书大笑,“哈哈,承认了吧,你喜欢冯海棠是吧?”

“我说不喜欢你信不?”

“当然不信。”闫宝书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四宁同志,人活着就要坦率,就是要表里如一,可以对外人留个心眼,但对自己喜欢的人还藏着掖着,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别忘了冯海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我更懂得怎么去珍惜你,但凡你要开口说一句,他能死心塌地跟你一辈子。”

完四宁眼波流转,似是激动的握紧了拳头,点着头说:“我明白,我很早就明白了,所以……”完四宁死死地盯住了闫宝书,“所以我放弃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这么守着陆向北的,对吗?”

“对啊。”闫宝书丝毫不遮掩自己对陆向北那份感情,他笑着说:“虽然我和陆向北,你和冯海棠都是分隔两地,但我们彼此心里都还记挂着对方,哪怕距离在遥远又如何,它战胜不了思念。”

“吗的。”完四宁拍了下窗户框,“从小到大我就嫉妒陆向北,奶奶个腿的,啥好事儿都让占了。”

“咋地,你的意思是说冯海棠不好?”

完四宁板着的脸瞬间绽放了笑容,“那小子我从小就没觉着他不好,以前我个子矮,还贼拉能得瑟,每次打架他都护我身前儿,在我心里啊,他比你重要。嘿嘿嘿。”

闫宝书也不生气,“知道他比我重要就对了,好好珍惜吧,傻犊子。”说着,闫宝书照着完四宁的手臂上一拍,“走吧,跟我去邻居家转悠转悠。”

“嘎哈去啊?”

“废话,开餐厅不得找人手啊。”

闫宝书的餐厅成立了,除此之外还有台球厅和舞厅服装三个项目攥在手里,阵仗越拉越大,以前家里人都可以帮忙干活,但现在不行了,闫宝书要把他们当成员工一般来对待,暂定每人每月月三十元的工资,除了自家人,他还要从外面找人帮忙,譬如开早餐要找勤劳能干的,这点倒是好解决,街坊四邻谁家有干活利索的人不用打听都知道,于是闫宝书带着完四宁走了三家,不出意外的是,三家人竟然都同意了,来店里帮忙的人都是在家闲着的家庭主妇,每个月三十块钱,这可不是小钱儿了,都赶上厂矿里低品级的师傅的薪水了。

三家一共来了四个人,这四个女的在家都是做饭的一把好手,但闫宝书要做的早餐不是家常便饭,因此还要对她们进行一定时间的培训,比如炸油条、油饼、油炸糕、磨豆浆、点豆腐脑、除此之外,闫宝书还把金桂琴生前最拿手的大米煎饼苞谷面煎饼也加了进去。其实这些东西的做法都非常的简单,可问题是平常时候自家吃不在乎个品相,但如今不同了,这是对外出售,品相好才能卖的叫做。

历经十天的培训之后,闫宝书看到了完美的成品,于是“宝书餐厅”的开张日期就定在了月底二十号,距离这天还有五天的时间。这五天里,闫宝书和完四宁忙了个天昏地暗,他们要跑到哈尔滨去进货,哪怕是省一分钱,他们也要走上好几百米去扛货。钱虽然不是省出来,但不必要的浪费是绝对不允许的。

温良恭俭让,可是我堂堂大中国的传统美德不是。

货物都准备齐全了之后,闫宝书和完四宁等着闫宝福休息的这一天,请他在矿里找了几个身体强壮的大哥帮忙把台球厅的桌案搬到了餐厅的二楼,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闫宝书大手笔的请这些人吃了顿饭,好酒好菜招待着。

终于,良辰吉日到来了,闫宝书的餐厅开张了,请来的人依旧是平时和闫宝书走动比较频繁的那些人,李队长夫妇头一个来的,进屋就把闫宝书好一通夸,一口一个干儿子的叫着。佟建华带着团里的人来捧场,这些熟悉的面孔再不是从前那些面孔了,从前的他们因为自己和佟建华走的太近而心生嫉妒,如今的闫宝书退出了文工团有了自己的门户,并且阵仗越拉越大,这些人见了闫宝书也都是一脸的羡慕的微笑。

除了这些老面孔,闫宝书还把曾经对于老闫家有过恩惠的闫永兴请来了,闫永兴在闫永贵被带了帽子之后不仅没有远离他们一家,反而还时常伸出援手,这个二叔他认定了。可另闫宝书没有想到的是,闫永兴的身边还有几个他并不想见到的人也跟着来了。

“他们来干啥?”闫宝福在见到三叔四叔和小姑的时候,脸上蒙上了一层重重的红色,这完全是给气的,在闫宝福眼中,这些人都不是人,他们自私自私六亲不认,明明都是亲骨肉为何能做到如此绝情?

没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吃一口奶长大的,为何长大之后却变成了这样?闫宝福想不通,但闫宝书却早已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别说兄弟姐妹了,哪怕是和父母之间,因为一套房子打的头破血流对薄公堂的大有人在,我们没资格评论别人家的事情,却有资格感叹这世间的人清冷暖。

闫宝书来不及拦住闫宝福,只见他冲下台阶跑到了闫永兴面前,“二叔,不你带他们来干啥?宝书的餐厅今天开张,你是让他们来给俺们添堵的是吧?”

闫永兴的老脸一红,他其实也很为难,他来之前本想偷偷摸摸的带着媳妇儿来的,结果好吗,刚出家门就让这几个不是人的畜生给堵在门口了,撵他们吧,又怕邻居看笑话,没办法只能带过来了。

“宝福,你这是咋给你二叔说话呢?”

“小姑,我哥是在给我二叔说话吧,您就别插嘴了。”闫宝书睨了一眼闫凤华,随即冲闫永兴微微一笑,紧接着暗地里捅了闫宝福一下,“哥,既然二叔人都来了,赶紧让二叔进去吧。”闫宝书把闫宝福朝一旁拉了一小段距离,“二叔,你们进去吧。”

闫永兴见有了台阶,连忙带着闫永旺闫永才和闫凤华进了店里。

“不宝书,你干啥要让他们进去啊,你忘记咱爸……”

“我没忘。”闫宝书脸色阴沉,“哥,今天是咱们家大喜的日子,我不想闹的不愉快,他们来无非是想蹭顿饭,顺便看看咱们咋能把日子过的这么红火,既然想看那我就让他们看,放心,他们后面肯定会有幺蛾子的,只要露头,看我怎么掐灭他们吧。”

闫宝福早就知道这个弟弟是个主意的,既然他都开了口,纵然心里不太顺畅却也只能听了。

得知闫宝书把老毛子餐厅兑了下来,并且还开了一家餐馆,街坊四邻不老少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一群人挤在门口说什么的都有。

“这闫永贵的儿子还真有能耐啊,没想到这才几年啊,都开店了。”

“可不是咋地,闫永贵还在的时候,顶看不上他们家老三了。”

“真的假的?这么的儿子还看上?”

“我骗你干啥啊,闫永贵最疼他那小儿子,结果却养的一身臭毛病,我都听说了,跟家里说一,闫永贵两口子都不敢说二,一手指头都不碰啊。”

“不对啊,我可听说了,闫永贵小儿子都去北京读大学了,还是什么……电影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闫永贵一走,这老闫家都是三儿在做主,闫宝福都得听他的,就闫宝龙那小王八蛋,估计没少被三儿规律,现在咋样,愣是让人家三儿给带成大学生了,学费可都是人家三儿挣出来的。”

“妈呀,这闫宝书小时候看着不起眼,长大了咋这么有能耐呢。”

“谁知道呢,老闫家烧高香了呗。”

“哎,你们瞅见没,我可看见大东边完长发的儿子也在里面了,咋地,他和闫宝书还有关系?”

“有啊,完长发的儿子就是那歪嘴子,我总瞅见他去老闫家玩儿,合着两小子凑一起想办法挣钱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哎哎哎,你们说宝书这孩子有对象了没啊?”

“咋地,你都一脸褶子了还想着嫁个年轻小伙啊?”

“别没屁搁愣嗓子,老娘是那种人吗,我就是问问宝书这孩子有对象没,要是没有,我给他介绍一个。”

“得了吧,你心里那小算盘敲的比谁都响,你不就是想把你妹妹家那姑娘介绍给人家吗。”

“我外甥女咋了,长的那也是落落大方标致的很。”

“猪八戒也能叫标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