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千户官衙不小,里面东西也不少,但一则宁婉早有成算,再则添了赵大几个能干的人帮忙,因此很快就都收拾妥当了,送到赵家的东西分了几次拉走,宁婉本要带着洛嫣去老宅,偏这一会儿又有许多人来送,或者下了帖子要为她开送别宴。比起许千户那样恨不得让铁石和自己离开的人,喜欢铁石和自己的还是多很多。

宁婉就向大家笑道:“我虽然去老宅,但那里与虎台县相距本就极近,且我娘家又在县城里,哪里算分别,有什么可送的?眼下我正忙着,等过几日再回来你们请我吃酒好了,到时候我就来者不拒了!”

一席话将客人们都说得笑了,宁婉送了大家就带着几辆车回了老宅,铁石出征在即,事情紧得多,要晚些才能回来。

到了老宅,让白氏和老林盯着将东西缷下抬到屋内,宁婉进了正屋向婆婆回禀铁石要去剿匪的事,又顺便将洛嫣带了进去,指了人道:“这是铁石同袍的妹妹,因家里没有别人,此次将她寄养在我们家。”

洛嫣穿了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衣裳,人也长得瘦瘦小小的,因此吴老夫人只当儿媳妇新买的小丫头子,现在方知原来如此就点点头,“你既然答应人家了,就好好帮了这个忙吧。”

宁婉就问:“让她住在西厢房里可好?”

老宅里吴老夫人住正房,铁石和宁婉住东厢,吴婶和吴叔住在外院,而毕婆子和林氏住下房,西厢正好空着。吴老夫人对这些一向都可有可无的,就道:“你瞧着办吧。”

宁婉就让林氏带了洛嫣去西厢安置,“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到我屋里取,不要委屈了洛姑娘。”又告诉洛嫣,“你有事儿就来告诉我,我就在对面住着。”

毕竟家里如今事儿多,宁婉吩咐过后也无暇细管,先将自己为铁石备下的包袱一一拿出来打开,向婆婆请教,“我虽然用心想了,但毕竟年轻没见识,也不知还缺些什么,婆婆帮我看看,现在预备还来得及。”婆婆虽然是最软弱的女子,但是她这辈子送丈夫送儿子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早十分有经验,若有什么遗漏一定会发现。

宁婉不想婆婆听了消息看起来并没有多难过,事实上她竟十分沉得住气,比自己看着要稳得多了,只轻叹了一声道:“也不过在家里住了不到两年就又要走了。”就起身看了一眼带来的东西,摆了摆手说:“没少什么,就是太多了,铁石肯定不会全部带去。还有你说的新棉衣也不必做,这里的两套就够用了。”

“我想着天就要冷了,多备几件棉衣总是好的,万一脏了破了还有个换的。”

婆婆就苦笑了一下,“当年铁石第一次去多伦的时候,我给他包了三个包袱,结果他走时只带了一个。将另外两个悄悄地留在家里,等他走远了我才发现!现在你包了这么多他就是带去了反是累赘。”

宁婉这才醒悟过来,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是啊,铁石是去打仗,不可能带太多东西的,但这也就说明他在剿匪的时候日子一定过得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她的心疼了起来,将心比心,即便是一向自觉得对婆婆很体贴的她,眼下却还是更明白更心疼婆婆了,她不知道有多少次送走了丈夫和儿子,经历了多少痛苦,感慨地说:“婆婆,你真不容易呀!”

“习惯了就好了。”婆婆淡淡地笑着,将宁婉拉到身边让她坐下,“你也不必太担心铁石,他打过那么多仗,还会怕几个山匪吗?等铁石走了,你就搬到老宅来,我们娘俩儿作伴。”

婆婆的好意宁婉明白,她回老宅的本意是来安慰婆婆的,不想反倒被婆婆安慰了,强笑着说:“我也这样想呢,有婆婆陪着我,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婆媳二人一向相处不错,但是今天第一次觉得心和心贴得这样近,毕竟她们此刻的心思几乎一模一样,只想着铁石一个人,盼着他平安康泰。但她们谁也不说出来,只一起重新给铁石拣出要带的东西。

太多的东西不利于行军打仗,道理是如此,但真减的时候宁婉就下不了手,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用的,十分难以取舍,站在那里迟疑着。还是婆婆挑了秋冬各两套衣裳并四双鞋袜、伤药等几样让她包了,“就这些吧,再多带些肉干干粮什么的。”

可实在太少了呀!宁婉忍不住问:“这些也只勉强够穿的,那晚上睡觉时枕什么盖什么?”

忽听门口有人说:“你以为打仗的时候还与在家里一样,晚上睡觉时还要脱了衣裳盖上被子?”宁婉抬头就见公公一掀门帘走了进来,将那草珠子串荡了开来,正落在随后而来的铁石面前,他便一抬手挡了过去,向婆婆道:“娘,爹来了。”

婆婆早已经听了声音转了过来,满脸惊讶,赶紧下了炕,“你来了!上炕上坐吧,我去倒茶。”

宁婉赶紧按住婆婆,“我去。”说着下去让林氏烧了水泡茶送上来,就听公公正坐在桌旁向站在地上的铁石说:“你别以为夷人都打败了,几个山匪算什么!其实夷人和山匪并不一样,若说谁更难对付一些,只看当年高祖曾带兵北征将夷人打败,却终没有将虎踞山的匪类灭掉就明白了!”

“我知道!”

公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儿子硬梆梆的几个字打断了,顿了一顿就停下了,只道:“算了,你也大了,该怎么办自然都知道,我也不过顺路过来白嘱咐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