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么要求。

奚娴盯着脚尖, 轻声道:“那姐姐呢?又要潜心礼佛了么?还是……”

嫡姐看着她道:“你不舍得?”

奚衡的声音有些低哑, 很随意。

奚娴困惑地慢慢眨眼, 忽想起前世嫡姐问过她相似的话,她没有回答,因为不知如何说, 也梗着脖子不想再巧言令色, 于是第二天嫡姐就死了。

这样的结果,与嫡姐的询问总有种巧妙诡谲的联系,总让奚娴觉得, 是她厌恶姐姐,反感姐姐, 才让这个生性病态的姐姐就那么死去的。

似乎是很不可思议的错觉,但奚娴每每想起嫡姐阴翳精致的眉眼, 和苍凉冷漠的样子,心头总是有些莫名的愧疚和阴霾。

尽管她一再提醒自己,嫡姐甚至不是她的亲姐姐,又占着位置做尽了霸道磋磨之事, 没什么可惜的……却又忍不住想起她, 复杂难言的感情涌入心尖。

故而,尽管今生她认为不大可能再如前世一般,奚娴却也不敢再避而不答,或是任性而为。

奚娴抬起头, 偏头看着嫡姐, 小声羞涩道:“是有点不舍得姐姐的, 若是往后多瞧瞧您,娴娴心里也开朗不少。”

嫡姐看着奚娴低眉顺眼,倒是低缓随和道:“开朗就好。”

奚娴注意到,嫡姐眉目间带着疲色,面色苍白而病态,似乎受了伤或是生了病,她想起前世嫡姐生病的事体,便还是小声道:“姐姐注意身子才是,不必事事为我操心,也该多顾念自己。”

“到底一个人,是没法操心两份事的。”

奚娴只是照例关心,嫡姐却捏了捏她的面颊,把她的脑袋揽进怀里,是一个亲昵留恋的姿势。

一瞬间,沉稳的檀香顺着嫡姐手上的珠串散落鼻尖,似乎有什么从脑中略过,快得很,奚娴抓不住踪迹。

只一下,趁着奚娴茫然,嫡姐又把她放了回去,长腿边往外走,平淡的语声亦悠悠传来:“无事,只是想……多看看你。”

她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嫡姐很快便踏着月色离开,奚娴看着嫡姐的背影慢慢歪头,在心里疑惑起来。

再感觉不出来,她就是傻子。

嫡姐一定不是那样简单的人,奚娴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她明白,嫡姐和她以为的那个嫡姐,其实是不同的两个人。并没有那么恶毒刻薄,却埋藏着更深的心思,难为人知。

若是她还没有反悔,继续拿着自以为的秘密妄图谋求利益,奚衡想处理她太容易了。

奚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压根不知道哪来的直觉,只是她方才靠在嫡姐怀里的一瞬间,仿佛嗅到了一些危险又熟稔的,被压抑至深的,来自上位者的味道。

很不明显,奚娴更不知道自己灵魂深处的感应来自何处,可她就是知道,嫡姐十分不简单。

恐怕往后要忌惮她,最好乖巧顺从,奚娴咬了唇,有点不开心。

奚娴回了老太太那头。

其实老太太与她算不得互相了解,更多的只是这一个月来培养起的一些感情,还实在算不得熟稔,只是奚周氏出身名门,是个很会说话做事的人,故而待奚娴也自来的亲热随和,倒是叫奚娴没那么紧张了。

她现在才恍然发觉,就像是老太太那样在后宅活了一辈子的人,即便没有重生,也比她厉害得多。

因为老太太是靠着自己一路走到现今的,受过许多风雨和阻碍,才磨砺出如今完事通圆的能耐。

而她即便重生了,仍是小聪明和任性占多数,更多的还是前世养成的那些爱翘尾巴的坏习惯。

若是她上辈子也与老太太这样,早早入了后宅当主母,一辈子精打细算,交往人际,算计妯娌婆母,或许也不会很差的。

可是她的路不一样,几乎被宠得有些没有脑子了,就像是温水里养活的锦鲤,成天傻乎乎甩着尾巴游来游去,跳起来吃饵都懒得。

奚娴顿时有些苦闷起来,托着腮不知说甚么好,隔天与老太太相对坐着用点心的时候,才小心道:“祖母,我总觉得比起您,我的智慧实在微不足道,很多事都太力不从心,仿佛被人一眼便能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