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她睡得很沉,连他何时上榻、与自己同枕都不知道。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黑暗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她。

那道视线全无温度,冰冷漠然,毫无生气的样子。

蓝音蹙了蹙眉,几度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来,就连身体也不能动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

这一觉,睡得不太美好。醒来的时候,有几分怔忡,望着红艳艳,绣着鸳鸯戏水、锦鲤红莲图案的床幔,她的神智渐渐清明。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出嫁了,今天是她嫁做人妇的第一天。

她没忘记今日要早起去前院大堂请安敬茶。再看天窗上的天色,还好,她没有起晚。

下了床,拐角就看到坐在圆桌前静坐的裴照棠。

他穿着一件鼠灰色的圆领袍衫,内着乌蓝色交领里衣,清隽秀气。他脖颈修长,微微垂着头,凸显性感漂亮的喉结。

安静地坐在凳子上,身朝向窗口,双手搭在两边膝盖上,垂着眸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音穿好缎鞋走了过来,这时他抬起头,侧目看向她,唇角弯起,“你醒了?”

蓝音嗯了一声,走到屏风后面。

“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更衣洗漱。”

他正要去开门,蓝音忽地想起什么,忙叫住他,“那个……元帕?”

她内心纠结着,门一打开,云珠云翠两丫头进来后,北院的婆子也会进来查验元帕。

裴照棠笑了一下,从抽屉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白色缎帕,展开放到床垫上。

蓝音看见那一滩鲜红,还有帕子奇异的味道……血是真血,异味也是真的异味……

蓝音脸色变了变。她前世嫁过人,也经历过人事的,这血、这味她是认得。

她古怪地看向他,吞吞吐吐地问:“敢问,你从哪弄来的这些?”

她的神色变化全落入他眼中,他不动声色,坦然答:“血是守宫捣碎出来的,味是石楠花汁。”

蓝音:“……”这个,有点厉害。

裴照棠打开房门,守在门外的云珠云翠立刻端水盆面巾等物跨进门槛,北苑派来的两个婆子等候已久,紧跟其后。

待见了床上染血的元帕,两个婆子对看一眼,又不放心地拾起凑到鼻间一嗅,闻得那味道,顿时眉开眼笑。

跟蓝音说了几句早生贵子之类的吉言,见她羞涩别扭的样子,桂妈妈心中大定,便笑着离开回去复命了。

两个丫头看了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脸儿红红地想,果然是美色无敌么,二小姐刚来,就惹得那断袖姑爷动了情,跟了她成就好事。

云珠帮她洗漱完毕,云翠便给她更衣,换上一身藕粉色的绢纱金丝绣花长裙。随后领她到妆台一坐,准备为她梳头上妆时,新姑爷上前一步,接过木梳,说:“让我来吧。”

“裴……”蓝音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悄悄竖起手指,抵在唇间,蓝音醒悟过来。

他大概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蓝音让云珠云翠退下。

两人面带促狭的笑意退下后,裴照棠执起木梳,立在她身后,稍稍弯腰,为她轻梳长发。

蓝音等着他开口,然透过铜镜,却见他眉眼专注,一心一意为她梳发,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就在她寻思着主动打破沉静时,肩上一紧,他的手握住她双肩,弯腰附在她耳边,温声说:“叫我夫君……在外人面前。”

蓝音微微偏过头,“……好。”

“裴公子,你、你还是到一边等着吧,我自己来。”说着,她要夺回梳子。

“我的表字是允徵(zhēng),”裴照棠执着木梳没有放,眼眸中写满认真,望着她的眼说,“不要叫我裴公子,私下你可以叫我允徵。”

蓝音望着他,哑然无声,不知道该回他什么,最后只答一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