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孕败露, 除了北院,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以,后院这边采取“自然小产”来结束假孕。

终于不用欺骗家中长辈了, 也不必辛苦伪装孕期症状了。当然,锦陵乡下的悠闲慢生活,也是回不去的了。

这让蓝音心里有点小小的郁闷,天知道她如此有多忌惮裴照棠。

若说之前是不喜他, 避免与他接触。那么现在她是畏惧他,害怕他,见到他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南山雨夜,一直烙印在她的脑中,磨灭不去。午夜梦回之时,她还常常惊醒,骇得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目血腥,记忆中那个凶险可怖的修罗场,还有那一只精致如玉石雕刻般的手,卡在咽喉时带来的窒息之感。

回头看床侧, 空无一人, 她长松口气, 还好他没有与自己同床共枕, 不然她会害怕得睡不着的。

再看桌上漏壶, 才知此时离天亮还早。

她下床喝了一杯凉水, 缓了一会儿, 才继续睡去。

这个时间点,裴照棠在书房工作。

他豢养的死士垂手恭敬立在一侧。

灯火明亮,夜风自窗口吹来,满室寒凉,烛光跳跃着,明明灭灭。

裴照棠执笔在信笺上落下一行苍劲凌厉的字迹,收笔吹干,折叠放入信封,然后递交给手下,淡淡道:“务必亲手交给秦柏。”

他应了声“是”,将信封妥善保管,黑影掠去,消失在夜色中。

裴照棠负手而立,目视空茫的黑夜,心中胜券在握。

秦柏当真是个汉子,能屈能伸,那夜在南山不敌他,并没有为了所谓的男子气概硬撑,果断和副将撤离,留下三十护卫拖住他,不让他有追杀的机会。

秦柏既已逃离,必会向朝廷上报。

而他既要进京,自然不能让秦柏打断自己的计划。

是以,必要堵住他的口。

恰好,他捏住他的软肋。

……

“卑鄙无耻!”收到信的秦柏怒得一掌拍碎了茶几,看纸上那行嚣张狂妄的字,他憋屈极了。

这厮,居然拿蓝音来威胁自己!

“若有半点风声泄露,汝之挚爱将芳魂归西。”

秦柏这一动气,便牵扯到新伤,痛得他浓眉紧皱,咬牙强忍,心中把裴照棠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这混蛋用心险恶,简直不是人,连自己妻子的性命都能拿来利用。

秦柏虽然愤恨,但也感到一丝欣喜。裴照棠如此不重视她,是不是说明,蓝音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如此,以后他寻机把蓝音悄悄带走,裴照棠也不会追究的吧?

秦柏瞬间有了奋斗的目标和动力,于是安心养伤。

而那封准备送往宫中的密函,也暂时扣压下来。

**

秋闱已至,裴照棠便要去参考乡试了。

事到如今,阻拦和劝骂已经无用,裴老爷只能允了他,声称明日将与夫人送他去贡院。

裴照棠默了一瞬,伏低着头,说:“孩儿决意科考,便是要用另一个身份去的,因为我从没想过要连累家人。所以,请爹娘留在家中,静静等候即可。”

裴老爷拍他的肩膀,沉重道:“你是我儿子,我们既是你的父母,焉有不支持你的道理?那贡院,我是去定了。”显然,他已经想通,孩子长大了,羽翼已丰,他想去做什么,作为他的家人,除了鼎力相持,还能如何?“别说连累不连累,我跟你娘当初收养你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准备。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到时事发,我会倾尽一切力量,保住你。”

裴照棠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眸光动然,隐有水色。他坚定道:“儿子即是拼尽全力,断不会让裴家陷入危险。”

裴夫人忙将他扶起来,“快别说这些晦气的,今天是你妹妹及笄,再过不了几日,家里就要办喜事了。”

喜事为何,虽未明说,但都心知肚明。

到头来当真要把裴丹晴嫁到程家去,裴夫人不舍不甘。

可惜那丫头一心要嫁程恩,不听劝阻。

蓝音也想不到,乖巧听话的小姑妹,内里是个倔强的,似乎不撞程恩这堵南墙,便不罢休。

她出嫁那天,蓝音帮她洗头梳发,室内只有姑嫂二人,好说些体己话。

瞧着镜中那张芙蓉脸儿,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新嫁娘的羞涩和喜悦,蓝音满腹诫言,便说不出口了,怎好在人家的大喜日子里提那些丧气的?

她这样的神情,裴丹晴不陌生,在父母的脸上看到太多。

她主动提起这茬,并且反过来安慰蓝音——

“嫂嫂不要担忧我的婚后。他虽是个不喜女色的断袖,但我相信只要成了亲,相处久了便会生情,就像你和哥哥一样,”她抿嘴一笑,眼中浮出无限憧憬,“哥哥原来也是个断袖呀,可是他遇见了嫂嫂,跟嫂嫂成婚后,便成了正常的夫婿了。我想,程恩表哥也会一样的……”

蓝音张了张口,想说,傻姑娘,她跟裴照棠根本就不是她看到的那样。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