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晚上,杨俊清陪计生办的同志加了会儿班,自己却插不上手,只偷偷地盯了林影看,把她看得面红心跳坐立不安,心里一乐,转回自己的宿舍,拧开台灯准备写日记。

“啊?你还雅兴不减啊?”吱呀一声门开了,黄书记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啊!书记夤夜来访,必有要事。”杨俊清推开笔墨,赶紧让座。

“杨书记啊,你这大半年的工作,可真是雷厉风行,有声有色啊!”黄书记宽心一笑,“我是躺在你的功劳薄上睡大觉了。”

“你不是来给我戴高帽的吧?”杨俊清就呵呵地笑,“就是有点成绩,也是在黄书记在党委政府的领导下么?”

“好了!别互相吹捧了,肉麻!”黄书记展颜一笑,“听说派出所和林管站扣了一车木材?”

“是啊!”杨俊清递给她一杯茶,“企业办非法采伐,又涉嫌价格欺诈。”盯着黄书记的脸,“您不是来做说客的吧?”黄书记就微微红了脸:“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沉默了好半天,“还有没有变通的办法?”

“没有!”杨俊清知道所谓变通,无非是放行而已,“不放这辆车,可能会得罪几个人,可是我要放了这辆车,就会得罪满胡水河乡的人!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不敢放!”

“那好吧!我不打扰了。”黄书记站起身,走到门边,“杨书记,你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是第一流的。可有的时候,这两者都不是决定因素啊!”

“谢谢!”杨俊清将她送到门口,心里就结了个圪塔。

第二天一大早,县里的检查组来了,领队是计生委副主任老鲁,杨俊清以前和他共过事,也有些交情。检查组很仔细地彻查了各种档册和数据,又看了药具管理,再花一天时间深入到村组调查了解,最后鲁副主任就十分地满意,拍着杨俊清的肩膀,说:“老杨啊,胡水河乡是个老大难,今年能做到这样,老弟你功不可没!”

“哪里哪里!”杨俊清由衷地一笑,“领导您是谬奖了!功劳是大家的,我只是个甩手掌柜而已!”于是刘雄林影张春旭李博林还有检查组的同志,一起放声大笑。因为离城远,检查组既没吃好也没玩好,杨俊清感觉心里过意不去,吩咐刘雄给检查组每个成员准备了二十个又大又沉的金香柚,鲁主任很高兴,要付钱,被杨俊清半调侃半玩笑地挡了回去。

办完计生办的事,杨俊清立马又赶回两溪。化肥已经运到了,四百亩荒山也已经挖好了一半,一行行、一排排,煞是齐整,坑底垫了干草,又放了化肥土灰牛屎,上面再掩层细土,只等苗木一到就可移植。田村长和覃会计还有田大爷去县水果场联系苗木,工地上只有老覃领着,大家都象给自己做事一样干得很认真。杨俊清陪着大家从早到黑干了一个星期,晒脱了一层皮,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挖好坑穴又组织村民们把破破烂烂的村小学拆了,用教育局那一万块钱买来水泥红砖钢材,老百姓出义务工,二十天不到,一所象模象样的村小学就呈现在村民面前,鞭炮在孩子们的欢叫声里响了大半天。

日子过得很快,屈指一算,杨俊清到两溪村蹲点已有一个多月了。手硬了,皮糙了,脸也黑了。今晚月色很好,杨俊清吃了晚饭,和田大娘打个招呼,独自一人走上高处。群山静寂,树影朦朦,只有山下一群孩子在呼喝打闹。杨俊清突然感觉很疲惫很孤独,感觉前路茫茫,突然想找个知心的人说说话,或者,就干脆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坐。找谁呢?杨俊清把自己的朋友挨个排队,不是太远,就是疏于联系。前几天收到许淑文的一张明信片,只有两行字:我欲将心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杨俊清不记得这两句是谁的诗,不过意思是很明显的,或许她对自己有份淡淡的思念,或许还有份昔日的友情,但杨俊清把握不了自己,也感觉把握不住漂亮又才华横溢的她。分别这么多年,她的世界要比自己宽广得多,还是留下这份美丽的念想吧。

杨俊清在月光下胡思乱想着,不由自主地往乡政府走去。深秋的山道,夜露似水,月儿的清辉,伴着秋虫的鸣叫,仿佛一首浪漫的诗。杨俊清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分外的灿烂,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让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汗水津津地赶到乡政府,路过国策楼,看到林影的窗户里一灯如豆。杨俊清脱掉外衣,按按走得气喘吁吁的胸口,举起手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来了!”林影轻脆地应一声,打开门,一下子就楞住了,诧异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意外和惊喜。“怎么是你啊?”林影嫣然一笑,微微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