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杨俊清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兼宿舍,打开门,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山里风大雨水多,又不敢敞着窗子,林影也调走了,没有人会来收拾整理,憋闷了一个多月没有人住,桌子上面落满了灰尘,床单也是硬邦邦的脏兮兮的。杨俊清油然想起林影的好来,如果她还在胡水河,自己任何时候回来,宿舍里都是整洁如新,偏偏自己喜欢的是依兰,在星沙住院的日子里,她和许淑文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地照顾着自己,自己倒真是辜负了她们的一片痴情!患难见真情啊,日久见人心。杨俊清心里一暖,掏出电话先打给依兰,又打给许淑文,一一报了平安,最后才打给林影:“丫头!我到乡政府了……”

“嘻嘻……”电话那头林影嗤嗤地笑:“你是看到宿舍里乱七八糟才想起我的吧?”

“噫?你怎么知道啊?”杨俊清爽然一惊:都说女孩子心细如发,别看林影平时不声不响,一幅温婉娴静的样子,其实她挺聪明的。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撒谎欺骗她,遂呵呵一笑:“宿舍里一股霉味,床上灰尘有一丈厚,还是你在这里好。”

“嗯。”电话那头林影明显哽咽了,杨俊清一楞:没说什么啊?怎么还兴哭呢?不一会儿却听见林影灿灿一笑:“我喜欢你在失意的时候想起我。”

“杨助理,跟谁打电话啊?那么亲热!是依兰吧?”脚步轻响,黄曼菁书记手里拿着脸盆抹布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开始抹桌子椅子。

“那怎么行?黄书记?”杨俊清挂了电话,赶紧阻止。

“怎么不行呢?这都是女人做的事!”黄曼菁款款一笑,“男人啊,没几个会过日子的!你和依兰,什么时候结婚啊?”杨俊清心里一动:这哪跟哪儿啊?自己不是才回来么?怎么扯得上会不会过日子了呢?黄书记没事找事,一定不是仅仅来帮忙的吧?她不说,自己也不好问,遂尽她去擦桌子椅子,嘻嘻地笑:“曼菁书记,你还是叫我俊清乡长,或者俊清同志吧?什么助理,我还真不习惯。”

“呵呵,别说你,我也觉得拗口呢。”黄曼菁微微一笑:“你是贵人,在胡水河呆不了多久的,要习惯不同的岗位和不同的角色啊。”

“什么贵人?黄书记不是要赶我走吧?”杨俊清呵呵地笑,原来这才是黄书记过来的目的,和自己想到一起了,自己本想过会儿去她那里汇报商量的,也就心照不宣了,“上午在县里,我还向康县长保证,一定在黄书记的领导下,共同努力把胡水河的工作做好呢。”杨俊清抬出康旭平,意在表明自己并不会因为当了县长助理而不把你黄书记放在眼里,胡水河的事还是你黄书记说了算。

“俊清乡长言重了!”黄曼菁冰雪聪明,立即就明白了杨俊清的意思,也接受了他的好意,把姿态放得更低:“我们是老相识,搭档这么久,合作得十分愉快,工作上的事,还是我们共同商量共同决定吧。”又扭扭抹布,一边撤掉床单一边笑容满面地说:“你的精力,以后更多的要放在四边公路和天永公路上,乡里的事,你有什么安排?”杨俊清微微一笑:这才是说到了正题。

“顺理成章的事,黄书记莫非。”杨俊清不知道黄曼菁到底对关天白怎么看,如果自己把胡水河的工作卸下一块,顺理成章地就应当让常务副乡长关天白负起更多的责任。

“呵呵,俊清乡长,这也不是你所希望的吧?”黄曼菁书记融融地笑,看不出一点虚假。杨俊清和她认识这么久,知道她的为人,既然明白了她的态度,也就没有必要再绕圈子,否则就不真诚了,遂哈哈一笑:“那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床单,递给黄曼菁书记替自己铺上,不紧不慢地说:“我看,李胜书记、张平和乡长、区芳菲乡长,都可以担起这份责任。”杨俊清没有明说让谁接替自己卸下的工作,提了三个人选,让黄曼菁自己去决定,这都是自己在来的路上反复揣摩过的。

“嗯……”黄曼菁书记笑微微看了杨俊清一眼,听他的话中既没有推荐周启胜和何吕中,那两个人是跟他最紧的,还提了三个人让自己选择,十分满意,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才征询似的说:“那就张平和同志吧?不过还是不要说明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你先和他沟通一下,明天上午开个党委会,有好多事等你来安排。”黄曼菁的意思是张平和副乡长资历并比关天白老,怕引起矛盾,还是不要明确的好。

“好!听黄书记安排。”杨俊清会心一笑,笑微微地说。果然不出所料,黄书记还是选择了张平和副乡长。送走黄曼菁,杨俊清略微整理了一下,先到陈忠平主席那里聊了一会儿,又拐到李胜副书记房里坐了一会,任强书记和关天白是本地人,都回家了,最后才来到张平和副乡长宿舍里。

“老张,在忙什么呢?”杨俊清老远就喊。

“啊哟?是杨助理啊?快请坐!”张平和是个谨慎的人,平常也很低调,虽然比杨俊清大了好几岁,资历也老,但在杨俊清面前从来都尊敬有加,现在杨俊清当了县长助理,更感觉地位悬殊了,看到杨俊清进来,竟然有点慌乱,一边让座一边赶紧倒茶。

“莫客气老张!”对张平和,杨俊清还是很了解的,他能力也有资格也老,只是性格偏软又没有什么后台,在乡里是从来不说硬话的。

“老张,我和曼菁书记商量,以后我在四边公路上的事情一多,怕乡里的事忙不过来,你要多负点责啊?”杨俊清开门见山地说,对老实人,不能绕山绕水。

“我?”张平和似乎很吃惊,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行么?”

“你行的!”杨俊清淡淡一笑:“你是老乡镇,多年的副乡长,财政、司法、交通、教育、三农、民政还有计划生育等等,你哪一样没干过?哪一样比别人做的差?你要有信心!我和黄书记都支持你!”

“嗯!那……那我听从领导安排。”张平和似乎被说动了,其实哪个不想进步?摆明了杨俊清是在培养自己,他在胡水河乡绝对是不会呆太久的,一股知遇之恩从心底涌起,张平和伸出手坚定地说:“我一定按杨乡长的既定方针,把胡水河的工作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