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食髓知味,几乎就忍不住。

阿绯双眼渐渐地找到了焦距,与此同时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泪珠不断地从她眼中滚落出来,晶莹无暇,阿绯索性大声嚎哭起来,哭得肆无忌惮,五官移位,表情抽搐。

方才那个激吻,让阿绯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她想到自己以前吃鱼凶猛姿态,又后悔,又害怕,原来吃鱼时候总是很开心,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个人忽然出现,像是吃鱼一样地对她。

阿绯忏悔着:“以后我会少吃点鱼。”

傅清明定定地看着阿绯,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皱着眉替她把泪拭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还哭得……”

哭得这么难看,毫无形象,简直令人发指。

阿绯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嗝,头发散乱:“我一直都这样。”

傅清明摇了摇头,又问:“就这么不喜欢……我碰你吗?”

阿绯道:“男女授受不亲。”

“可我是你驸马。”

阿绯又打了个嗝:“我有相公了,不能跟别、马乱来……”

傅清明思忖地看着阿绯:“那么,你真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吗?”

阿绯不敢再糊弄他,竭力做理直气壮模样:“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你!”

傅清明眼底掠过一丝难过,而后,他就低低地说:“我……叫……傅清明。”

——傅清明。

三个字,平淡无奇,却好像带着明轻笛响过金戈铁马奔腾气息。

人间四月芳菲,山寺桃花始盛开。

是酒旗飒飒迎风,是少年怒马鲜衣,是谁手折了枝细叶杨柳,是谁手敲牙板□巾翠袖。

旖旎里长袖轻扬,沾衣欲湿是杏花雨,寂寥中负手独立,吹面不寒是杨柳风。

长街,长亭,长桥。桥下流水潺潺,水里有白云,孤雁,天光云影,旧梦往事。

阿绯不记得。

阿绯也不知道。

“傅清明”三个字,本朝,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名鼎鼎“战狼”,百战百胜大将军,长川傅氏任族长,一手遮天——傅清明。

而跟傅清明功绩和威名同样令人津津乐道,则是傅清明娶了先帝爱光锦公主,先帝有三个王子,却只有一个小公主,傅清明身兼监国将军同时,也是本朝唯一、如假包换驸马爷。

“清明?”阿绯打了个哆嗦。

傅清明听到她唤自己名字,浑身一阵,猛地将阿绯抱起来:“你记起来了?”

阿绯有一点羞愧,却还能撑得住:“我……我只是想到了清明节。”

清明时候宋守会煮鸡蛋给她吃,阿绯每次都会像守财奴一样把吃不完鸡蛋藏起来,以至于清明节过后第二天宋守无意中衣柜里发现围成一圈儿鸡蛋,差点笑破肚皮,觉得阿绯简直是只母鸡。

每到清明阿绯就会收获许多煮熟鸡蛋,因此她对这个节日印象深刻。

傅清明极为失望似,叹了声:“真不记得了?”

阿绯觉得不仅是他疯了,自己也要被他逼疯了,碍于现处境危险,只好没骨气地妥协:“现记得了,好吗?”

傅清明见她带着泪,可怜兮兮地求着自己,便缓缓一笑,他笑起来样子极迷人,阿绯觉得他要比自己美了,幸好还有宋守,宋守会做饭,这个男人却是个野蛮疯子。

傅清明笑着,就轻轻地阿绯嘴唇上又碰了一下,阿绯见他靠近,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几乎要开始喊饶命,嘴唇上却只传来温柔摩挲……

阿绯怔了怔,感觉男人离开了自己。

傅清明下地,一手握着阿绯。

阿绯被迫跟着到了炕边上,傅清明见她不动,便俯身下去,将地上鞋子捡起来,又握住阿绯脚。

阿绯本来正琢磨来个二次逃跑,正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忽然见男人半跪地上,把鞋子替自己穿上,那副认真且体贴样子,让她忍不住红了脸:“你干什么?”

傅清明有条不紊地替她穿好一只鞋子,又握住她另一只脚,阿绯脚小小地,白皙细嫩。

阿绯晚上睡觉不耐烦穿袜子,本来也不习惯穿衣裳,是宋守坚持让她穿,幸好。

傅清明把那只小脚握进掌心,且并不忙穿鞋。

阿绯觉得脚有些痒,似乎被粗粝什么磨到,阿绯本能地要缩回腿来,却被傅清明牢牢地握住:“别动。”

他声音很温柔,温柔到阿绯几乎疑心是错觉,阿绯望着男人略微低头,似乎看自己脚看得着迷,令阿绯自己都难为情起来,幸好她每天都会被宋守督促着沐浴。

阿绯心里乱跳,只好问:“你为什么给我穿鞋?”

傅清明这才替她将另一只鞋穿上:“因为我要带你走。”

阿绯大惊:“什么?这里是我家,你带我去哪?”

“这里不是。”

阿绯摇着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大恐惧,试图回到炕上去:“不去,这里是我家,我相公也这,我要等他……相公,宋守!”

阿绯扯着嗓子喊,声音黑暗中有些有些无助,傅清明看她一眼,将她揽到胸前:“忘了吗?我跟你说过,我才是你相公。”他严肃而不由分说地,因背对月光,看不出脸色如何,但眼睛却依旧炯炯然有神。

阿绯顾不上妥协:“不是,你不是……我不认得你……”

傅清明站住脚,双眼暗影里闪烁不定,片刻,他道:“你想见他是不是?你不想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那就不要闹,乖乖地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