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明这一日不在帝京,前些日子侦缉司派精锐去虢北探查南溟遗民的下落,顺道却传回来另一则消息,有人在帝京之外的十六里铺发现了朱子的踪迹。

傅清明自然不能对这消息等闲视之,当下亲自前往查探究竟,谁知却只是扑了个空。

从十六里铺子返回的途中,傅清明得到唐西传来的信息:紫珊夫人闯入公主府,阿绯进宫面圣。

傅清明卷起字条,心中竟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路上他反复思量,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却想不通其中到底藏着什么诀窍。

——诚如唐西所说,紫珊夫人是四王爷曾经的宠姬不错,但是以紫珊夫人在京中的人脉消息网,怎么会不知道,四王爷早在下天牢不久就自尽身亡?

傅清明打马回京,却并非是去公主府,而是将军府。

因为他知道阿绯在那里。

傅清明觉得有朝一日阿绯是会心甘情愿地进入他的将军府的,却没想到,让她心甘情愿踏进将军府的理由,竟是这个。

春日的天气,多半和暖,却也反复无常,前一日还春风暖阳,后一天便能寒意料峭。

傅清明身后的大氅在风里猎猎作响,他抬头看天色,仍旧是阴晴不定的阳光,天空被淡淡的灰色浅云笼罩,不知下一刻是云外日出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大雨倾盆。

阿绯其实是不愿意去将军府的,对那个地方她打心里有一股抵触感,但是皇帝对四王爷的事缄口不言,而祯雪却又拖着病体,阿绯只要看到他就已经心满意足,绝不肯再把些疑惑难解之事抛出去烦扰到他。

阿绯想来想去,只能去找傅清明,谁知道她鼓足勇气到了将军府,却被告知傅清明出京了。

正当阿绯愤愤然要离开的时候,南乡非常及时地出现了。

“好哇!”南乡瞪着阿绯,脸上尽是喜色,“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阿绯不屑地看他一眼:“小鬼,你想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南乡显得越发勇猛:“上回你说我打不过你还跑去公主府,这回你却也是自己来的。”

阿绯嗤了声:“我自己来又如何,你还不是打不过我。”

南乡放声叫道:“唐姐姐,唐姐姐快来啊!”

阿绯笑道:“怪不得叫的这么大声,原来你找了帮手了啊?在哪呢?”

南乡叫完后,便仰着脖子看向身侧方向,阿绯转头一看,见从左侧的走廊下徐徐走出一个女子。

她走路的姿态十分好看,加上穿着特别,显得飘飘欲仙,身段婀娜动人,脸上的笑容却更甜美,容貌本也不俗,一笑之下更是如花。

唐妙棋缓步出来,笑吟吟地将阿绯打量了一眼,就看向南乡:“南乡,你叫我做什么?”

这声音更是娇媚婉转,一听就像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

阿绯撇着嘴看她,看向南乡:“这就是你的帮手?”看起来娇娇弱弱,也不怎么样。

南乡笑得得意:“怎么,你是不是怕了!唐姐姐,就是这个坏公主欺负我,还踩我,她送上门来了,你快替我报仇。”

阿绯嗤之以鼻:“管你什么糖姐姐蜜姐姐,谁敢动我?”

阿绯说的很是不客气,唐妙棋却丝毫生气的模样都无,依旧笑着行了个礼:“原来是公主殿下,失礼了。”

阿绯惊奇地扫她一眼,南乡跺脚:“唐姐姐,你做什么跟她客气?”

唐妙棋面对阿绯,手在背后轻轻一拂,南乡见了,便不再做声。

唐妙棋道:“殿下驾临将军府可是有事?大师哥目前不在府上……殿下有什么交代的可以先跟我说。”

“你?大师哥?”阿绯上下一打量她,“你又是谁啊?”

唐妙棋含笑道:“家父退隐天都,大师哥便是清明哥哥,早年曾拜在天都门下,因此我同他是同门之谊。”

阿绯有些不大耐烦:“天都门下,没听说过,随便啦。”

唐妙棋看她身后跟随着许多侍卫,便微微一笑,道:“殿下可有什么要事?”

阿绯看她始终面带笑容,笑得很灿烂似的,不知为何心里却只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便道:“有是有,但是不会跟你说。”

唐妙棋又一笑:“若是要事,不同我说是理所应当的,瞧着时候,大师哥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殿下不如且随我进内堂坐一坐稍候片刻?”

阿绯皱眉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

唐妙棋显得十分高兴:“多谢殿下赏光逗留,不然的话大师哥回来,怕是要责怪我待客不周。”

阿绯觉得这句话也有点奇怪,却没说什么,只道:“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唐妙棋道:“已经有三个月了。”

阿绯看她面孔娇嫩,大概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小,便道:“你是独自一个住在这儿的?”

“正是,大师哥照顾的十分周到。”

阿绯又嗤笑了声:“那你爹娘倒是十分放心。”

唐妙棋似乎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笑道:“大师哥小时候拜在天都,爹娘都十分喜欢他,把他视为己出……我记得大概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正好大师哥要出征,他还特意回了天都一趟,当时我哭得厉害,不许他走,大师哥抱着我安抚说一定会凯旋而归,后来他果真打了打胜仗回来。”

说到最后,唐妙棋的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笑容,这件事于她来说似乎是颇为值得骄傲的,虽然阿绯不知道她骄傲些什么。

而且两人不过是刚认识罢了,她居然就说了这么些详细故事,阿绯心里只觉得古怪,忽然间想到南乡,便回头看了眼,却没见南乡跟着,而周遭也没有别人,竟只有她跟唐妙棋两个。

此刻已经进了廊下,唐妙棋跟在阿绯身侧,见她打量,便善解人意似的道:“南乡自幼失母,所以脾气有些任性,我会教导他不要对公主无礼的。”

阿绯转头看向她:“你会教导他?”

唐妙棋面不改色道:“毕竟在这将军府,他只肯听我的……想南乡也很可怜,大师哥事忙,极少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