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专心致志地撕了会儿花瓣,手中的蔷薇剩下了最后一片,孤零零地在眼前晃动,柔软的小花瓣透着一点凛冽的白,瞧着竟有些刺眼。

“好像没什么意思……”

阿绯定了定神,终于把那朵惨遭蹂躏的小花举高,在眼前转了会儿,她顺势又躺在地上,左看右看,最后往窗户边一撒手,那朵花随风便飘了个无影无踪。

阿绯在车内滚了几滚,颇觉无聊,便爬起来,趴在车窗边上看外头的风景,也不知看了多久,那入眼的风景也都花了,阿绯顺着窗边儿滑下来,滚在车厢旁睡了过去。

从京城到雀山颇有点距离,车舆又行的慢,因此晃了半天才到,车舆停在山脚的时候,日影已经过了正中,等到磨蹭上了山,几乎已是近黄昏了。

早听闻公主要来避暑开始,雀山行宫的看守之人便好生地打扫了几遍,因为知道光锦公主是个著名的恶性,恐怕遭她挑剔而惹祸,因此连角落都不放过,虽然面儿上看着有些古旧,但倒也干净。

一干人等进了行宫,阿绯在车上睡得饱了,此刻便又打起精神来,先把整个儿行宫转悠了一遍,也不嫌累。

行宫在山上,果真比京内阴凉,风又通畅,阿绯上上下下地跑了一遍,出了一身汗,此刻雀山也掌了灯,太监宫女们奉了吃食上来,阿绯肚饿,便随意吃了几块糕点,便去沐浴。

山后有一道山泉,昔日工匠借着这一处的活水建了个浴池,足够几十人在内,冷泉的旁边,又有一个池子,却是专供天冷的温泉池。

阿绯两边儿皆试了试,最后便把双脚探进那冷泉池子里去,顿时一道凉爽从脚底心攀上心头。

阿绯仰头,舒服地发了一声叹息。

片刻功夫,她把身上的衣衫扯得差不多了,乱七八糟扔在地上,先前有宫女上前要为阿绯更衣,却被她呵斥了一番,因此这会儿宫女们谁也不敢擅自过来收拾,只远远地站着,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公主的吩咐。

阿绯将身子没入泉水里,心里颇为欢快,闷头在里头憋了会儿气,才又爬上来,攀在池畔的岩石上喘息。

池边上放着盛着吃食的托盘,里头还有一壶酒,阿绯瞧了会儿,也不叫宫女,自己倒了杯酒吃了。

山月爬上来,在头顶明晃晃地,酒力也涌上来,阿绯仰头看着,摇头晃脑地一笑,觉得自己诗兴大发,便唱道:“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忽然间停了口,啐道:“什么破诗……一点儿也不好。”

阿绯趁着酒兴,将身子没入水里,来来回回又在水里扑腾了会儿,才靠在水浅的池边上喘息。

先前她吃了酒,腹内热热地,又有心事,因此竟也不觉得水凉,便趴在石头上闭了眼睛歇息,谁知道困意上涌,不知不觉几个睡了过去。

阿绯睡得模模糊糊里,似听到有些动静,隐约似有人在吩咐什么。

阿绯不以为意,张口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看过去,却见有个人影走了过来,她只以为是个大胆的宫婢,本要呵斥两句,却又懒得开口。

一只手探过来,在阿绯肩头一握,只听“哗啦”一声,竟将她轻而易举地从水里捞出来。

阿绯来不及惊呼,那人已经双臂一合,大袖便将人裹在了怀中,严严实实地。

阿绯这才觉得不妙,吃惊地睁眼去看,果不其然,月光下是傅清明带笑的脸:“殿下倒是消闲……只不过睡在这冷水池子里,怕要着凉的。”

刹那间,阿绯竟不信自己眼睛,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才惊问:“你怎么来了?”

傅清明低头,在她沾着水珠的鼻子上蹭了蹭:“因为我知道殿下想念我,所以不敢不来。”

“谁……想你了?”阿绯一怔,而后便叫。

傅清明将她抱紧了些,眉眼带笑:“真的没想吗?”

“我懒得理你。”阿绯转过头去,心却怦怦地跳起来,失控了般十分剧烈。

傅清明察觉阿绯的身子极冷,心想她怕是被泉水冰着了,可惜这人竟全然不在意似的,傅清明看着她惘然的神情,心中掠过一个念头:倘若自己不来,那她得在这水里泡多久?又无人敢管束她……

傅清明抱着阿绯,回到行宫的寝殿里头,叫宫女取了干净衣物,替她换了衣裳。

阿绯换好衣裳出来,见傅清明把外衫去了,只穿一件浅白色的里衣,坐在靠窗的榻上,正在看外头的风景。

从后面看,他静静坐着的姿态,倒有几分飘然出尘。

这一处的窗户极大,视野开阔,放眼出去能看到整个雀山,那一轮月正在眼前,照的遍山幽暗静谧,山风从窗外来,甚是凉爽。

阿绯站了会儿,便蹭过去,还没开口,傅清明便转过身来:“还以为你不肯过来了。”

阿绯一窘,傅清明将她一拉,便把阿绯放在自己腿上。

阿绯跌坐他的怀中,难得地也没叫嚷,傅清明道:“殿下你看,这窗外山高月小,松风徐徐,这样的景致,看了让人也豁然起来,毫无世俗的烦扰,唉。”最后那一声叹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是沉重,似是释然。

阿绯听着他这几句,话不对题地忽然问:“傅清明,你不是不来的吗。”

傅清明道:“我几时说过?”

“狡猾,”阿绯喃喃,“那我要出发的时候都没有见你说跟着,为什么忽然又跑来了?”

傅清明摸着她湿湿的头发:“说过了啊,我知道殿下惦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