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冷峭的风萧萧而起, 被朱色的槛窗拦在了屋外。

内室里, 秦衍阖着双眼, 背靠着架子床的木围。修长的腿一半横亘在床沿,身上窝着的正是哭累了睡过去的苏宓。

秦衍的手束着苏宓的腰,她便连动都不动一下, 只安安分分地趴在他的胸口,就像是被秦衍揣在了怀里一般。

直至寅时, 秦衍才睁开了双眼, 垂眸往下,苏宓还睡得香甜。

许是她白日里吃了糖, 身上都好像带着淡淡的奶甜味, 香香暖暖的。

自己是如何抱上她的,他记得大概是因为那哭声太过难听, 惹得他心烦, 只得将她埋进自己的怀里,才觉得那声音小上一些。

这一抱, 就抱到了现在, 连宫里都还未来得及去。

门外兴起了很轻的几下敲门声, 秦衍知道是陵安在外头。早朝之前,关于泉州的事,他还必须得进宫一趟。

秦衍直起身子, 左手揽起苏宓的腿窝, 打横将她塞进了被衾里。枕边, 则放上了从泉州买回来的那条饱满莹白的珠串。

***

皇城早朝是在卯时初,秦衍进宫时便是在早朝前的半个时辰。

内廷青灰色的石板路上,一个太监,身后带着一个穿粉衣的宫妃,虽天色未亮,但宫道上的灰色花岩石灯里,烛火熠熠,依稀照在那宫妃脸上,正是从交州来的张月儿。

“张答应,您走快一些,太妃娘娘那的请安晚了怎么办。”太监双福看着张月儿,言语隐隐有些不耐。

他当然不耐了,别人跟的答应,都被皇上点牌的点牌,宠幸的宠幸,就他跟的这个,明明容貌不差,可陛下到现在还未来瞧上一眼。一般人都该想些法子,疏通些好处了,她可好,不急不躁,整日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今日循例要去拜见的太妃娘娘,是先帝的贵妃。太妃娘娘虽不是皇上的亲母,但如今中宫无人,后宫便是在她的手中把持,更何况她还是当今首辅的最小的亲妹。

别人为了讨好,那是半夜都有人跪在殿外了,她竟然还这么磨磨蹭蹭的,可不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么。

虽说是他主子,但看她的样子,怕是一辈子都是个答应了,那还不如他爬的快呢。双福是又气又替她不值。

“好,好。”张月儿不好意思地笑笑。

双福暗暗叹了口气,瞟了她一眼。转回头的时候,便恰好看到了往乾清宫走的秦衍,那原本对张月儿不耐的神情立马带上了笑脸。

“奴婢参见督主。”

“嗯。”秦衍淡淡回了一声,没有停留。

张月儿原本是在低头快走,听到前头的双福喊了一句督主,抬头一看,果然便是东厂的厂督。

她与苏宓算是那一批秀女之中最为熟悉的,在这宫里,她一个人都不认得,此时看到秦衍,莫名觉得有些亲切感,毕竟,他娶了苏姐姐呢。

哎,真想问问督主,苏姐姐过得如何啊。

不过,张月儿眼看着秦衍的背影渐远,终究还是没喊出口。

万一多此一问,给苏宓造成了困扰怎么办。

“哎哟,张答应,您怎么又停下来了。”秦衍一走,双福自然也恢复了常态,他看着朝向秦衍的背影发愣的张月儿,无奈地说道。

“好啦双福,我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