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思索让她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但是颂臣说过,折桂楼只有他、冯叔跟自己三个人,连每日三餐都是丫鬟送过来。要是天天就窝在那里不出来,不去众人眼前晃,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想必也不会惹什么是非,李府总能容得下自己一条命。想到这里,苏施就慢慢像后院走去。

世上的事倘若件件都如人意,那恐怕这么多菩萨都没人供奉了。

等苏施一路分花拂柳拖着家当到了折桂楼,着实累的够呛。李颂臣一看,赶紧让冯叔帮着把东西拎上二层,安排她住在了自己隔壁。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屋子,一床一桌一凳一书架就是全部摆设。

六柱架子床上挂着青纱帷帐,两边方形的门围子上雕着花样是喜梅闹春,四面床牙浮雕螭虎的纹饰,十分华丽。

苏施把东西放在床上,折身回来正对着的就是一排朱漆书架,上面满满放着书匣,她走过去翻开手边的一个,里面却是一本《南华经》。

她又几步走到窗边,临窗看去,小睢园的景致尽收眼底,风穿过竹丛扑向苏施,青叶低唱,此情此景真让她要醉了。

“原本是我住的,如今归你了”,不知何时,颂臣出现在苏施身后,声音照旧是柔的,只是风儿不解他的心思,把这话吹散了,略略让阿施听不真切。

“这儿也不必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咱俩一同读书、习文,没人来扰,你就长久住着可好?”苏施被眼前这清幽的处所钩住,心神早就云游天外,哪里把颂臣的话全部听进去?她只微微颌首,说:“好”。

这时候如果她稍微回头,就能看见一张微泛红霞的脸,并着一双眼睛里的神采飞扬。

可是她没有。她答应地略微漫不经心,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可是不久之后苏施才明白,倘若自己在他身上稍微用点心,或许他走的时候痛苦还能再少一些。

颂臣没有贴身丫鬟,这在苏施看来也有点不解。毕竟像李府这种高门大户,估计罕有少爷对自己的生活起居都事必躬亲——李颂臣就是个异数,除了这个异数每日的衣服要送饭的丫鬟带出去洗。

阿施素知深闺里的小姐们有绣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知颂臣却有这书楼,罕少出去,也不常与李鹤山、夫人们去内院吃饭,偶尔见颂臣换上一套规规矩矩的白绸衫子,整整齐齐梳着头发戴上一根通透的白玉簪子,便是贵客临门,奉老爷的命要去正厅接待了。

后来她才知,大弘朝男子年十五就能科考,李鹤山有令,让颂臣远离所有繁杂事项,潜心六经,后年就下科场去搏个功名。书香世家、科举出身的李鹤山对这个独生儿子期望非常之高,立志要他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颂臣自命甚高,也知自己身上千斤的责任,所以今年三月离了私塾后就不避寒暑地在这折桂楼刻苦用功。

你觉得这盘棋上万无一失的时候,任何一丝波动却都可能颠倒成败。

李鹤山为独苗布置了一切,谁知却有一个苏施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