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的确是回家做饭去了,药铺里有那么多伙计,中午是要管饭的。青云之前就请了两个中年妇人专门为伙计做饭,自从祁云跟他们团聚后,除了带孩子,有时候也会帮着做活。

小院是当初南宫司痕送给祁云的,虽比不上大府高大气派,但足够宽敞,师徒三人加上孩子、以及做事的下人,还有剩余的房间。

祁云刚回家正帮忙洗着菜,就听丫鬟来报说门口有个陌生男子找她。

是谁根本不需要问。祁云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让丫鬟把人引到客堂里先坐,她把中午要做的菜洗过之后才去客堂见人。

客堂里,江离尘紧抓着扶手,好几次都想去厨房抓人,好歹他来是客,居然把他凉在这里半天都不过问一句。

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人光天化日争吵,成何体统?

祁云进客堂的时候还在擦手,对主位上冷面的男人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

“江公子不必如此纠缠着小女子不放,让人瞧了去恐失江公子颜面。”她扭头看着男人,不卑不吭、也不喜不怒,但清澈的杏眼中有着认真。

“你以为江某喜欢缠着你?”江离尘敛紧眸光,语气充满了嘲讽。

“就算江公子为天宝也不必如此。”祁云微微勾唇,对他的嘲讽淡然一笑。

江离尘沉着脸,眸光里溢出一丝凌厉,“你也亲口承认天宝是江某的孩子,江某想见他,难道不该?何来纠缠一说?”

这一次,轮到祁云对他嘲讽,“小女子不否认天宝同你的关系,但江公子的心思小女子不敢认同。天宝是你的孩子不假,可十月成胎、一朝分娩,甚至哺育至今,都是小女子一人所为。既然江公子说到这份上了,那小女子也不避谈了,敢问江公子,你凭什么要孩子?”

江离尘瞪大眼,哑口无言。如果说罗魅是那种冰冷冷的女子,那眼前这一个可以用冷静来形容,真的是异于常人的冷静,哪怕跟他周旋都是如此波澜不惊。

将他俊脸上憋怒的神色收入眼中,祁云收住嘲讽,眸光又恢复了淡然,“江公子,你不是女人,无法体会女人生儿育女的辛苦,更不能理解女人对自己孩儿的在乎。我承受世人指点,忍着被人戳脊梁骨的辛酸把天宝生下,在我眼中,他不仅仅是我的孩子,更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试问,你愿意从地上身上割下一块肉白白赠与他人么?”

江离尘沉着脸,冷声道,“江某也没说白要孩子,你有何要求尽管提!”

祁云平静的将他从头看到脚,“江公子,恕小女子直言,凭你这容貌和家世,你还缺孩子?”

江离尘再一次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也不知道为何,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祁云也没有要逼他回应的意思,转而话锋又转了,“其实我也不是舍不得天宝,魅儿可以为我作证,我有说过会让孩子认你,甚至跟你走,只不过……”

江离尘身子直起,眸光阴沉沉的瞪着她,“只不过什么?”

祁云没看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很高兴天宝的爹能认他,只不过天宝太小,我舍不得他现在离开我。我知道只要我一放手,以后想见他一面很不容易。你想要孩子可以,但至少要等他长大一些,至少要让他能够记住我,哪怕以后见不着面他也能想起我的模样。这就是我的要求,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要。”

江离尘紧抿着薄唇,这次不是哑口无言,而是内心突然复杂起来,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孩子他是一定要带走的,他们江家的骨肉不可能流落在外,可她一番又一番的话却让他下不了决心。他承认,他是有些被触动,哪怕他不在乎面前这个女子,可她生下孩子的确不易……

而就在此刻,青云突然从外面进来。

祁云起身,很自然的朝他走过去,轻道,“师兄,这么早就回来了?饭菜还未做好呢。”

青云朝主位上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对她道,“家里来了客人,我怎能不早些回来?难得江公子光临,你让人夺备些酒菜,说不定一会儿魅儿他们还会来。”

祁云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闻到他身上药草的气息,她又温声提醒道,“师兄,先回屋换身衣裳吧,可别把客人熏着了。头两日我替你做了一身新衣,今早已经放你房里了,一会儿你记得换上。”

青云笑得越发温柔,“好。”

两个人自然而亲昵的相处,女人温柔体贴,男人宠溺有加,远远看着,如同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般,般配极了。

江离尘紧敛着眸光,先前心中的复杂突然间多出一丝恼意,也许是被人怠慢了,让他突然间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这两个人,当他是死人么?

他也不知道为何,眼前这对男女相处的模样,看来就跟有针扎眼一样,双眼都是疼的!

“不了,江某还有事,不打扰了!”他起身,朝某个女人的后脑勺多瞪了一眼,随即沉着脸走了出去。

人虽走了,可屋子里却留着他散发出来的寒意。青云目送着他颀长的背影,绯红的薄唇微微勾勒出一丝耐心寻味的弧度。

祁云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就把目光收了回来,轻道,“师兄,我先去厨房做事了。”

青云笑着点头,“去吧。”

祁云平静的退下。对儿子的去处她并不担心,她相信爹把天宝带走,也是为了她。尽管他们父女分别多年,可爹却深知她的一切想法……

她并没有敷衍魅儿,也没有对姓江的男人说谎,她是说过姓江的可以把孩子带走,可她并没有说现在可以。

对姓江的男人,她和他并没有过感情瓜葛,那一夜意外谁也不欠谁,谁也不在乎谁。但天宝的确是她生她养,所以她有权利做主孩子跟谁,何时离开她……

……

风景怡人的花园里,石桌上摆放着酒菜,两个男人对坐而饮。同样风姿卓绝,不同的是一个面露春风,一个神色暗沉。

安翼端着酒樽,笑得一脸邪肆,“没想到江兄也能为一个女子锁眉心烦,可真让小弟意外,想当初江兄对魅儿也不曾这般,可见祁云在江兄心中还是有几分重要的。”

江离尘冷脸瞪着他,“不说风凉话你会死?”

安翼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笑得更邪气,“江兄此言差矣,小弟不过是替你高兴而已。”

看着他一副欠打的嘴脸,江离尘都有些后悔来安府了。怕他再胡乱说下去,冷声纠正道,“江某不过是看重自己的骨肉,何来对女子动心?”

安翼嘬了一口酒,啧啧啧道,“江兄,你知道你为何还孤单至今吗?”

江离尘蹙眉瞪着他,“你知道?”

安翼点头,笑得更邪恶,“当然。江兄之所以孤身至今,就是因为太注重颜面了。”

江离尘脸色一沉,“此话何讲?”

安翼没脸没羞的道,“凭江兄的条件,只要你肯动动手指头,会有数之不尽的女人对你投怀送抱。要是你能放下面子主动些,那祁云早晚拜倒在你身下,何愁要不到儿子?”

江离尘脸上染了一层黑色,“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如此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