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宁交城,人潮涌动。

这涌动不仅源于城内亦源于城外。

一夜未有入睡的徐寒皱着眉头立在宁交城的城墙上,望着那越聚越多的难民,心思阴沉。

身旁叶红笺以及鹿先生等人在闻讯之后亦纷纷赶来,大伙几乎都是一夜未有合眼。

“府主大人。”这时,那位胖得几乎快走不动路的宁交城太守,在两位随从的搀扶下,艰难的爬上了城头。他也一夜未睡,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此刻脸上却满是谄媚之色,他来到徐寒的跟前,满是横肉脸几乎被难看的笑意挤作了一团。

“统计好了一共十七万八千余人。”他如是说道,在徐寒的授意下,宁交城的两千余名守城的将士彻夜不眠,终是统计完了流民的数量。

“嗯。”徐寒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凝重。“皆是从冀州逃难来的吗?”

“大抵都是。”胖太守言道,“剑龙关失守,冀州沦陷这么大的消息,小的可是一点信都没有收到,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这消息送往长安了,相信不日就会到达。”

“剑龙关二十万牧家军镇守,还有北疆王牧极在,怎会如此轻易说沦陷就沦陷,朝廷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身后的鹿先生在那时皱着眉头言道。

“这个小的也奇怪呢?不过问那些流民他们也说不明白,只是说夏军忽然就入了关,他们也是望风而逃,哪里能说得明白这些。”胖太守应和道,心底却暗暗盘算,若是大黄城也被破了他这小小一个太守应该如何办。

“这事恐怕大有蹊跷,少主我想我们得加快赶路,早些回到长安。”鹿先生也没有对这位胖太守的回答抱有太大的期望,他在那时转头看向徐寒,神色凝重的说道。

“嗯。”徐寒点了点头,他知道鹿先生与自己那位死去的师父一般,满脑子都是什么苍生大义,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方自然心头焦急。

不过很快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城门口那犹如黑色汪洋一般攒动的人群,身着白色甲胄的天策府军正在秦可卿的安排下给诸人纷发米粥,但人数着实太过巨大,这样的纷发不知道要在何时才能做完,况且,这宁交城中能寻到的粮食也远远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

“那这些难民当如何是好?”徐寒沉声问道。

这个问题出口,在场诸人皆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位胖太守的身上。

“诸位大人就不要开玩笑了,我这宁交城能自饱自主已是不错,这么多难民,怎么装得下。况且冀州那么多,又哪是我一个区区太守能够管得了的。”见诸人向他望来,他顿时脸色一变,连连摆手言道。

这话虽然只是推诿之言,但道理却是不差。

若是冀州真的沦陷,难民的数量必然远远不止十七万这样简单,宁交城装不下,也养不活,十七万的衣食住行,开垦荒地,以及熬到丰收前的一年光景,所需要的花销都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数字。更何况,以大周近年的光景,来年盼来的是丰收还是颗粒无收都还没有定数。

一群人在那时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很是无奈。

就是鹿先生在这时也只能是深深皱眉,对此无可奈何。

“不若交给我吧。”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的响起了一道明亮的声线,诸人一愣,纷纷循声望去,却见那发声之人竟是那位来自天斗城的少主——岳成鹏。

他的发声让他身后那位余啸大统领有些不满,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未有出言阻止。

“岳兄有办法?”徐寒沉声问道,他与这位岳成鹏相交不深,昨日一见也只是相互交换了一番消息,更谈不上如何了解他的人品,此刻他的忽然发声倒是颇为出乎徐寒预料。

“徐州乃是鱼米之乡,就是这几年的年景不太好,徐州却也依然算得上风调雨顺,这十七万人去了徐州,想要某个生计我想并不难。况且我父亲与徐州州牧素来交好,这个面子,想来是要给的。”岳大少主笑呵呵的说道,似乎对于此事有着十足的把握。

但观这半日相处,徐寒却始终觉得这位岳大少主做事有些不着边际,十七万人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中,他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因此,他侧头看了看一旁的鹿先生,以此询问他的意思。

鹿先生会意的点了点头,在那时站出了身子,“岳公子宅心仁厚,能有此举着实是我大周之幸。徐州太守素来有爱民美誉,此事想来问题不大,只是此去徐州路途遥远,公子又带着这么多难民,恐怕得走上一个月的光景,这其中的麻烦,公子可有想得明白。”

十七万流民可不比军队,路途遥远,且不说民变、离队这些问题,就是这十七万人如何管制,口粮如何得来,又如何运输,甚至到了何处当安营扎寨这些都是问题。

想来鹿先生也是怕这位岳公子一时脑子发热应下了此事,可之后又不知当如何去做,半途而废,糟蹋了这十七万条性命。

可谁知听闻此言,那位岳大公子只是盈盈一笑,极为洒脱的言道:“鹿先生能有此问,想来便已是想好了办法,教我便是,岳某只承诺只要他们到了徐州,岳某便保他一个安身立命。”

岳成鹏这话端是让在场诸人纷纷一愣,之前岳成鹏的各种表现让诸人都暗暗以为这位岳公子更像是一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可这番话,却是摆明了看穿了诸人的心思。而他却也并不恼怒,如此气度,却是让诸人暗暗羞愧自己方才那一番暗自揣测的“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