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双?”徐寒愣了愣,对于沧海流给出的答案,徐寒并不诧异,从长安那位吞噬龙气的黑影开始,徐寒便对这素未谋面的无上真人抱有恶感。

但他却有些不解沧海流话里的逻辑,既然一开始相信了那位名为神无双的无上真人,那为何又要造出一位半妖与之对抗呢?

沧海流像是看穿了徐寒的心思一般,他继续言道:“我说过他的话我只相信了一半。”

“他说天柱崩塌,世上近百数仙人被骗至昆仑,以性命留存天柱,保持两界的联系。他言妖君出世,我便盗出了刑天剑,以防不测。但在杀了皇帝老儿之后,我却遇见了另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他找到了我。”

“谁?”徐寒问道。

沧海流在那时看了看徐寒背后的那方木匣,轻声言道:“道祖,魏长明。”

“他跟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关于他的,也关于的天上,当然还有他背上的。他告诉我妖族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太阴宫上的仙人,他们正在吞噬天下的气运。”

“说实话,这两个人我谁也无法相信,但有件事情却是真的,这方世界的气运正在消散,从大楚朝的灭亡开始,人族的气运便开始崩坏,而夏周陈三国的混战割据似乎在加速这样的消亡。所以这也坚定了我让南景那孩子活下来,我想塑造一位无敌的帝王,一统天下,千秋万载,这样或许才能镇压下天下的气运,免除这样的消亡。”

“我们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个世界,但我们却没有方向,我们只知道有敌人在来的路上,却不明白谁才是敌人,谁又是盟友。所以我们动用了龙蛇双生之法,镇压了妖君,也试图守下天柱。”

“当然,我为你求得的右臂,其实是希望在龙蛇双生之法生效之时,你可以依仗这妖臂留下一条性命,虽然希望渺茫,但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一个心怀愧疚之人的心理安慰罢了。”

“直到龙蛇双生之法生效的那天,神无双终于显露出了他的爪牙,在剑陵我方才如梦初醒。但其中的变故已然超出了我的预料,就像是命运使然一般,神无双算到了你的妖臂,将你的右臂封印,而你身上的秘密却也招来监视者的护佑。”

说到这儿,那沧海流的脸上忽的露出了一抹苦笑:“其实即使到了现在我也弄不明白你的体内究竟藏着些什么,似乎连天上的人都极为畏惧,甚至不惜将他们复活,为的只是杀了你。”

听到这里的徐寒脸色微微一变,夫子诸人的复活徐寒确实心存疑虑,但在得知其目的竟然是杀他之时,不免还是有些诧异。

“所以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杀我?”徐寒问道,

沧海流却并不正面回应徐寒的这个问题,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言道:“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天上的人说只要杀了你,便会给这个世界一线生机。”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徐寒沉眸问道,说着还抬起了头看向天际,那张巨大的人脸同样注视着徐寒,徐寒能很准确的从他的眸子中读出无边的怒意与杀机。

“天上的人说,杀了你就给这方世界一线生机,你不觉得这一句话很值得玩味吗?”沧海流也在那时抬头看向了天际:“那时的天柱已经崩塌,天上人的依然可以与我们对话,甚至以某种我们难以想象的法门复活如此多数量的仙人,这么说来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这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明白我们将面临什么样的敌人。但他们却始终未有与我们对话,直到你的存在让他们感受到了某些威胁。”

“那如此说来,这方世界对于他们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属地?可以用来作为交换的筹码?”

“是不是当我们以某人的性命做了交换,换来了短暂的安逸,而当麻烦再次来临时,我们又得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交换?这样真的对吗?那我们与那些被圈养了牛羊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控,那这样的一线生机、这样的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这一次,我们想要试着将这命运的阀门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说道这里,沧海流看向了徐寒,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意:“就像你一直那么做的一样。”

轰隆!

这话一落,就像触犯到了某些禁忌一般,天际的雷鸣响彻,那张咆哮的人脸再次言道:“不过蝼蚁!我愿意给尔等一条生路,已是大发慈悲,尔等还妄想他物,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尔等的命既是我给的,我自然也有办法拿回来!”

说罢这话,那些黑袍的周身便开始弥漫出一道道浓郁的黑气,朝着天际的人脸涌去,似乎是体内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正在被抽离出躯壳。

“看样子时间不多了。”目睹了这番情形的沧海流又耸了耸肩膀,“咱们开始吧。”

他如此说道,而此言一落,那些围着徐寒的黑袍们周身开始荡漾出一道道磅礴的气机,这一道道气机也于那时尽数本涌向沧海流那虚幻的躯体。

沧海流随即伸出了手摁在了徐寒的肩膀,徐寒的身躯一震他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穿过他的四肢百骸,最后汇入了他的剑种之中,那朵已经生出八瓣的莲花,在这股力量的驱动下第九瓣花瓣随即渐渐于花蕊旁浮现。

“这...”徐寒措手不及的看向沧海流,沧海流却对着他淡淡一笑。

这时徐寒方才发现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那些黑袍人体内的生机开始飞速消失,而沧海流的躯体也开始愈发的模糊。

“我们都走在一条不知道何处才是终点的路上,路上有崎岖,有荆棘,也有蛊惑人心的恶魔。我们犯过错,也迷过路,但现在我们愿意为你开出一条路。”

“所以,请代我们走下去,就像魏先生说的那样...你可以徘徊,可以踟蹰,但请千万...千万...”

“不要迷路!”

这言说罢,根本不待徐寒反应过来,诸人的身躯便在那时尽数散去,而沧海流也用尽了力气将那把承载着他剑灵的剑递到了徐寒的身前。

“它叫不负,是师兄的佩剑,你将他一并带上吧,若是真的能走到那一处,也让师兄看一看那里的美景。”说完这话,沧海流那本就虚幻的身影彻底化为了琉璃般的光点,夜风一吹便朝着远处散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包裹着叶红笺等人的三道结界也开始虚化,他们的身旁也早已空无一物,但他们的目光却都有些呆滞,木楞的看着地上那道黑袍,眼眶之中似有泪水奔涌。

徐寒握住了那把剑,他目光闪动,死死的盯着那道即将散去的身子。

“小子,老夫做错了事,对不起你。”

“但老夫这辈子从来都不会道歉,这一次同样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