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雪梅也说道,“刚才远远地听到你房里有不小的动静……”

她淡然回道,“没什么,君佑祺走了而已。”

雪梅大骇,“他怎么走了?”

她反问,“他该在这吗?”

“云儿,你糊涂啊!”雪梅气愤地说道,“宝宝的爹都走了,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可怎么过?哎呀,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君寞殇不悦的目光扫过来,“朕会照顾宝宝,宝宝是……”

猜到他要说宝宝是他的,凤惊云冷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说错话。真让魏雪梅知道宝宝是殇的亲儿子,此事哪还瞒得住?肯定被人诈一两句就搞得人尽皆知。

君寞殇不发一言地从凤惊云怀里抱过宝宝。

魏雪梅是看到他都吓得直哆嗦,何况方才他的语气还不悦,差点又吓昏过去,“云……云儿……”

“怎么了娘?”

她想说别让那个妖孽抱孩子,免得伤到孩子,又想劝她把君佑祺找回来,看着君寞殇那张比死人还恐怖的脸,愣是畏惧得不敢说出来,“没……没什么……”

凤惊云看了看天色,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正从灰暗的天边逐渐亮开,“娘,大清早地吵醒您跟舅舅了,你们再回各自的屋里去歇会儿吧。我也去补眠。小顺子,我原先住的房间有所损毁,你白天带人尽快修补好。”

“是。”小顺子领命。

魏雪梅打了个呵欠,在丫鬟翡翠的掺扶下离开。

“我就不睡了,”魏靖尧说道,“茶楼里还有一点事情,我早些过去处理。”

“舅舅别太操劳了。”惊云关怀地说。

“嗳。”

当下各自散去,凤惊云进了原先房间的隔壁厢房,君寞殇则抱着宝宝跟在她后头。

她看着他将宝宝放躺在床的内侧一隅,小心地盖上被子,又转身又出了门,须臾,手上拿了个婴儿专用的小枕头折返,给宝宝垫在脑袋下。

她没见过那个枕头,想必是他命人专门为宝宝准备的。

他虽然冷血无情,对宝宝的照顾倒是无形中很细致。

见她站在窗户边,他走到她身后,“在想君佑祺的事?”

她不否认,微仰首看他,“你想起了多少事情?”

“在霸天岛的事都记起来了。”

“这么短时间内记起了那么多事情,如此看来……”她唇角浮起了淡淡的笑痕,“我不必费心向你解释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阉了君佑祺?你可以用别的方试让他生不如死。”

“我根本不想的。”他面色没什么表情,“我只想杀了他,不想他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杀人从来干净俐落,最不喜欢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次放过他,是因为你欠他救命之恩,我代你偿还。可他对你太过觊觎,若不除此祸患,我怕他哪天对你不轨……君佑祺那人诡计多端,你也知道,曾有很多女人被他玩弄之后,不留情面地杀了。难保他不会对你使诡计。只有他不能再碰你,我才能安心。”

她默然不语。怪不了君寞殇,他是因为太爱她。君佑祺本来早该是死人,殇那么狠辣的人,也往开了一面了。

也确实保不了君佑祺的人品,要是他真的还能人道,想必他用极端的方法去占有她,都已经使了无数次手段了。

君寞殇微眯起森寒的瞳仁,仔细盯着她的表情,“怎么?你心疼他?”他的女人绝对不允许心疼别的男人,否则……那个男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是只觉得有点伤感。”她坦然地道,“君佑祺那样的天之骄子,竟然落到了这一步。”说实话,当君佑祺哭着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很难受,她甚至想他少点伤痛。

可是,君佑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他要的是她永远陪在他身边。而她凤惊云无能为力。

若是不再见她,或许,君佑祺的伤痛可以少一点。

也许以后再见时,她与君佑祺已是明面上的敌人。

当然,她这么想,不便给君寞殇知道,以免他吃醋。反正又不是对不起他,不说也没什么。

“惊云,你心里不可以有别的男人!”君寞殇倏地将她狠狠地拥入怀里,紧紧地箍着她,嗓音有些沙哑,“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既然霸天岛的事你想起来了,那你应该清楚。”她声音平静无澜地道,“不论是我的身与心,从来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知道。”他拥住她的臂膀有些颤抖,“幸好我追来了……庆幸,即便不记得你,我却依然没有放弃你。否则,我君寞殇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她很是动容。君佑祺或许爱她,他的爱复杂得掺了太多因素,复杂得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遇到食人海鲨时,只保自己,弃她而去,复杂得随时能抛弃她。

她凤惊云要的不是这种爱。

当初是君寞殇与她共葬深海鱼腹,从死亡线上救回了她。倘若当时是君寞殇被鲨鱼危害到了生命,她一定不会弃他,与他同生共死。

这才是她向往与她所要的爱情。

想必接下来,君佑祺会接受放弃她,而让君寞殇立宝宝为凤祥国储君的条件。

而君寞殇……

一直都在用命爱着她。

不论辜负谁,她凤惊云都不能辜负君寞殇!

她回拥住他,“你别多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她困得快睁不开眼了,累得眼皮子直打架。

他将她抱到床上坐着,为她宽衣盖被,他也解下了外衫躺在她身边,长臂伸过去,抱着她,亦抱着宝宝小小的身子。

心爱的女子与儿子在怀,他冰森的内心被充填得满满的,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

……

浣月国京城一间无名的宅院里,院子外头看起来与普通的宅子无异,里头却别有洞天,雅致华贵。

院落中的一间厢房里,君佑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唇角无意时地滑落血迹。他染血的衣衫将床铺浸湿了一大片。

大夫方平之正在替他把脉,小厮园子急切地问道,“方大夫,主子怎么样了?”方大夫医术出众,主子来浣月国也顺便命他跟来了。

“他心律不稳,脉相偏弱,受了极重的内伤。”方平之从药箱的一个瓷瓶子里取出一颗药丸喂君佑祺服下。

“您快救救主子……”园子愁眉苦脸,“主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在流星苑等凤四小姐的,凤四小姐到后半夜还没回来,主子是急得不得了。小的催了几次,让主子去歇息,反而被主子喝令退下。小的不放心,就在院子外头等着,没想到主子竟然浑身是血,小的想带他回流星苑,他说再不要去那了。小的只能先带主子来别苑了。”

方平之解开君佑祺的衣襟,他的胸膛上有一个明晰的手印,从形状上看,掌印的主人有一双非美丽修长的手,“这一掌下去太重了,要了主子半条命呐。”

园子见主子苍白的脸,昏睡中还在呕血,心疼不已,“凤四小姐真狠的心!”

“你怎么知道是凤四小姐所为?”

“那分明是个女子的掌印。以主子的武功,能伤得了他的人,天底下怕是只有君寞殇。能伤他的女子,除了凤惊云,不作第二人想。”园子是很不理解,“真想不通,主子那么爱凤四小姐,她怎么还忍心伤害主子呢?”

“唉,主子的事,咱们向来不懂。四小姐又为主子生了孩子,以主子的情况……于主子而言,那是生命的救赎。主子们的事,咱们就不予置评了。”方平之也有点发愁,“主子的伤虽重,仍可治愈,只是心病难医啊。”

园子坚定地说道,“主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方平之点头,“主子向来喜欢洁净,一会儿你喂主子喝了药,擦干身上的血,换件衣衫,再换间厢房吧。以免主子醒来怪罪。”

“小的知道……”

两天后,园子端了药碗进房时,见床上原本昏迷的人不见了踪影,不由急上眉梢,屋里找了下,没找着,打了个手势,一名潜伏在暗中的护卫出现,“园子管事有何吩咐?”

“可有看到主子?”

“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园子摆了摆手,那名护退下。他端了药碗向着书房而去。

远远地,他看到书房的门与窗都敞开着,主子正站在壁前痴痴地盯着墙上的挂画。

叹了口气。主子又在看凤四小姐的画像了。

园子把药碗放到书房的桌上,出声,“主子,您该喝药了。”

“咳咳……”君佑祺咳嗽了几声,仍是盯着画里的美人出神。他的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执笔于画上缓缓提下两竖行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园子啊,你说朕现在是不是气若游丝?”他神色颓废,面色苍白,“气若游丝,那说明还有气,朕怎么觉得,朕已经死了……比起浣月国太子府里那具活尸还死得干净。”

园子还真觉得主子就像一个濒死的人一般,可怜得让人不忍,“主子,您要养好身体才能去见凤四小姐啊,四小姐若是见您这个模样,一定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