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那晚喝醉了。”

“那就多醉几次吧。”

乌云悄悄遮住月亮,天地阴暗,野草乱晃,似乎不忍再看世间最丑陋的一幕。

树枝折断的声音清脆响起,柳遇春弹弓般弹起,赤裸着上身低吼:“谁?”

树林静寂,万物皆眠。

另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商船,油头肥脑的孙富把一堆白银推到李甲身前:“公子,我早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若不是前晚起夜让我偶然撞见,你还蒙在鼓里,今天看到了吧。不如收了这些银子,把十娘让给我。有了这笔钱,公子买个官,名门正娶一户人家。再说江南有的是扬州瘦马,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小妾?何必要娶青楼女子当正房,污了名声?”

李甲面如死灰,嘴里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十娘和我两情相悦,她怎么会背着我和柳遇春苟且!”

“想开点儿,她本就是青楼女子,你这绿帽子戴了都不知道多少顶了,”孙富眼中寒光一闪,从席铺下摸出一柄尖刀,“要不你现在去杀了他们,出这口恶气。”

李甲打了个激灵,握着刀柄,手臂“簌簌”颤抖,终又把尖刀扔掉。

“既然不敢杀人,那就卖人。”孙富把卖身契轻轻放在银堆上面,“摁个手印,银子归你,十娘归我。我保证,柳遇春活不过三日!”

“此话当真?”

“言出必行!”

“罢了!”李甲哀叹一声,在卖身契上匆匆几笔,“十娘,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十二

清晨,初秋的江水透着些许寒峭,天阴地暗,天地交接处,雷声隆隆,乌云滚滚,似乎在为即将上演的人间悲剧做着即将谢幕的伴奏。

孙富脚边堆着白银,手里举着卖身契隔船喊道:“李公子,我来接十娘了。”

杜十娘惊醒,掀开窗帘看得真切:“相公,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甲缩在船舱角落,低着头不敢正视杜十娘。

“十娘,李公子昨晚已经将你卖予我,跟我走吧。”孙富哈哈笑着,油肥的肚子忽忽颤动。

杜十娘极慢地转过身,艰涩地问道:“你……你把我卖了?你为了银子把我卖了?”

李甲胸口剧烈起伏,疯了般吼道:“你这个婊子!我真心对你,受尽嘲笑四处筹钱为你赎身,你却背着我和柳遇春做出这等下贱之事。如今还有脸问我?把你那套装给嫖客看的可怜样儿收起来,婊子!婊子!”

喊到最后一声,李甲嗓子破了音,宛如厉鬼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