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赶紧道:“奴婢的主子一直都只有少夫人。”

姬央见吓住了翠花, 这才满意地开始解释, “那药太苦了, 是药三分毒,我都好了,就不用喝药了。”

“那少夫人怎么不对侯爷说, 他早起走时还吩咐奴婢一定要看着你喝药呢。”翠花道。

姬央瞥了一眼傻呆呆的翠花,“我病好了, 但是不能让他知道我病好了,懂吧?懂吗?”其实小公主哪里就大好了?只是精神好了起来, 没再要死要活,就自觉自己又是一条龙了。

翠花点了点头, 笑道:“少夫人真聪明。”

这马屁拍得, 姬央都不好意思笑纳。

到晚上沈度自然留宿在姬央身边, 还伺候不顾病体吵着要沐发的小公主绞干了头发。

“今天这头发怎么干得这么快啊?”姬央颇为惊奇, 她是每两日必然要洗头的主儿, 但也是烦洗头的,每次绞头发的时候就觉得人生都流逝了一半了。

沈度没搭理姬央, 自然是快了, 他何曾料到自己有一日居然会用内力替女人烘头发的, 只因为怕她又着凉, 果然还是公主好命。

可不是么?云鸳也觉得安乐公主好命,若非她是苏后的女儿,又怎么做得沈度的正妻。

“我真没想到堂堂公主居然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我才刚进门呢, 她竟然就用装病的手段将郎君从我屋里拉走,连三日都等不得么?”云鸳红着眼圈朝自己的侍女含月数落安乐道。

“那安乐公主也着实太过分了些。”含月附和道。

云鸳看着床上孤寒的红色锦被,咬了咬下唇朝含月招手,叫她附耳过来。安乐公主既然做得出初一,也别怪她做出十五来。

含月在姬央屋前跪着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姬央和沈度早就安置了,“求姐姐行行好,我家娘子都快病死了,求姐姐通传一声。”

翠花为难地看着含月,地下霜寒这样跪可是要伤膝盖的,她也怕万一云姬真有个万一,她这才刚进门呢,只怕侯爷责怪下来,她家少夫人也要吃挂落。

“那好,我去通传一声。”翠花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在帐子外跪下唤道:“侯爷,少夫人。”

沈度早就醒了,他素来警觉,早在外头有动静儿时就睁开了眼,“怎么了?”

“云姬的侍女来说云姬病重,请侯爷过去看看。”翠花道。

“知道了。”沈度道。

翠花退下后,沈度侧头看向熟睡的姬央,这动静完全不能影响小公主的睡眠,真是好命。

沈度戳了戳姬央胸前的半圆,没有动静。

拧了拧,还是没有动静。

又揉了一把,姬央也不过是无意识地哼哼了两声。

沈度叹息地坐起身,在姬央的粉扑扑地脸蛋上又拧了一把,心里咒骂道瞧姬央这头带得,云鸳有样学样,他今后晚上大概都不用睡觉了,改行当大夫得了。

沈度皱着眉由侍女伺候着穿了衣裳,出门时他扫了翠花一眼,半路给安乐找的丫头,的确是委屈小公主了,若换了玉髓儿在这儿,含月就是跪死,玉髓儿只怕也不会松动半分。

做奴婢的不懂替自己主子分忧解难,心软可不是什么优点。再加上姬央那性子,这主仆俩凑一块儿可真叫人忧心。

一时因着云鸳,沈度又想起了她的姐姐云氏,云氏温婉贤惠,有她在这些闲杂事哪里可能劳动他?娶妻娶贤这绝不是空话,乃是至理名言。

沈度到云鸳屋子里时,云鸳正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一看就是抹了粉的,装病。

沈度有些腻味,女人对他来说只是消遣时的点缀,乖巧懂事乃是上等,可云鸳这样的他只会避之不及,尽会添乱。

当然另一个更会添乱,但此刻还是一张牛皮膏药,暂时不能揭。

“郎君。”云鸳缠缠绵绵地唤了声。

沈度在桌旁坐下,“明日叫云夫人过府一趟吧,你的侍女说你病得快要死了,我怕她见不着你最后一面。”

云鸳立即瞪向含月,含月“咚”地一声跪下道:“都是奴婢的错,公主的侍女不肯叫奴婢见侯爷,奴婢没有法子才那样说的,可娘子的确是病了。”

“就为这么点儿事你就敢欺上?在军营里谎报军情你早就死了。”沈度冷下脸来的时候那气势比阎王爷也不差,“若是个个儿都像你们主仆,府里是不是今天不是你要死了,就是她又不活了?”

云鸳见沈度动怒,也不敢再在床上躺着装病了,起身到他跟前跪下,泪眼朦胧地道:“郎君,都是我错了,是我太小心眼。只是我才刚进门,公主就容不下我,装病将郎君请走,我只是,只是不甘而已。”

若是装病就能将沈度请走,他那满院子的姬妾早就纷纷效仿了。可惜云鸳才刚到沈度身边,并不清楚他的为人,才会做下这没脑子的事儿。

“所以你便要跟大妇争锋相对,争风吃醋,生怕内宅不够乌烟瘴气?我只当云家能养出你姐姐那样的人,教养应该不坏,却不想……”沈度半截话没说完便站起了身,“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吧,明日我让人请云夫人过来。”

姬央那性子怕是不指望她能教导云鸳了,但愿云夫人是个明白人,能好好教教她的女儿。

云鸳偷鸡不成蚀把米,懊恼得捶胸顿足时,姬央正睡得香甜。翠花见沈度重新折回也是惊奇,她本以为冀侯定然会留在那边了。

实则沈度既没有打算留在云鸳屋里,也没打算回姬央这边的,但半夜被人叫醒,是人都会有点儿脾气,这还全是姬央引起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姬央又是半夜被弄醒的,这回被生生摆出个挑战极限的姿势,倍觉煎熬,求饶是没有用的,那人只会越战越勇,这一番折腾,直到了天边将明。

姬央软得一丝力气也无,只能缠绵于床榻。

韩姬过来探望,只以为她病得厉害,竟然数日都没能下床,更当小公主是瓷器一般,怕说话声音太大带的风把小公主给脆碎了,所以额外低柔了声音唤道:“公主。”

姬央听见人声,忙地将被褥往上拉了拉,她身上疼得厉害,处处都是痕迹,隔着帐子唤了声“韩姐姐”,那声音哑得厉害,却跟病气无关。她这两日连着被沈度操劳发了汗,病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如今纯属是被沈度累的。

韩姬略坐了片刻,也怕打扰姬央休息,便退了下去,另去给她延聘名医不提。

只是眼看不久就要除夕了,沈度不可能一直留在范阳。姬央也是个奇怪的体质,果然如沈度所说,多出几次汗那病就不药而愈了,自然再找不到借口逗留范阳,便随了沈度南行回信阳。

一行人回到信阳时,等待姬央的却是好些个大好消息。

迎到府门口来的人里竟然有玉髓儿,姬央当时就惊喜得红了眼圈,转头朝沈度含情脉脉望去,但那人却自忙着别的事情,哪里有功夫看她。

第二个天大的好消息便是,苏后竟然给姬央派了一支亲兵来,充作姬央日常进出的护卫。这可是真是好消息,有了这支亲兵,姬央随时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再不用请沈度安排,她便是想回洛阳,也能立即启程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好的消息,姬央见着那亲兵头领时才端的是惊喜,“李将军,怎么是你?”

李鹤上前一步给姬央行了礼,“末将奉皇上之命护卫公主。”

堂堂建威将军,竟然沦为公主亲卫,从此和建功立业就没什么缘分了,岂非可惜?

李鹤对姬央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她自然关切,“将军怎么会来这里?若有什么难言之事,我可以向父皇母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