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带着我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待我回到小院时,迅猛的夜风早已吹散了我心中对混乱世事的所有感慨。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张孟谈还活着吗?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张先生到底怎么了?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对吗?”我跳下了马背,于安牵着马把它栓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没有,他和我在半途上分开了。”

“为什么?”

“高氏的人没有来接齐侯和齐夫人,我们半路上又遇到了陈氏的追杀。张先生驾着马车想要引开敌人却不幸坠湖了。”于安低着头一边说一边朝巷子里走去。

“马车落了湖?那你呢,你那时候在哪里?齐侯他们又在哪里?”我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我当时带着齐侯和齐夫人继续往北逃,但后来逃到舒州的时候又被陈恒的人追上了。”

“齐侯他们被抓了?你逃出来了?”

“不,我没有逃。我们当时藏身在舒州城外的一间农舍里。那日我去城里买粮,回来的时候农舍的主人和我留下来保护齐侯的三个兄弟都已经被杀了。齐侯和夫人也不知所终。”于安走到院门前轻叩了两下门上的青铜环:“四儿,我们回来了!”

“你是亲眼见到张先生的马车掉进湖里的吗?马车落了湖,张先生难道没有逃出来吗?”

“那是个两丈多高的小悬崖,张先生是连马带车一起落的湖。我当时根本没有时间去救他。但后来,我从舒州回来时曾到湖边的小村子里寻过他。村民说……”

“说什么?”我一步跨到于安面前焦急问道。

于安眉头一蹙低下了头,我身旁的大门却哗地一下打开了。四儿笑盈盈地扑出来抱住了我:“阿拾,你可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笑着抱住四儿,却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于安。四儿这么高兴,难道无恤和于安还没有把张孟谈的事情告诉她?

于安看了一眼四儿,冲我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我笑着拍了拍四儿的后背,“你这是要把我们两个都堵在门口吗?快,我今日还没吃晚食呢,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吧!”

“好的,赵先生也还没吃呢,我和鱼妇去热点菜粥,一会儿给你们送到房里去。”四儿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转头羞答答地看着于安道:“你呢,可也饿了?我刚刚做了黍团子,你要不要尝尝?”

“好,麻烦你了。”于安微笑着朝四儿点了点头。

四丫头脸一红,转头看了我一眼便跑进了府里。

“只给我喝菜粥,倒给你做了团子。看来,这丫头跟不了我几天了。”我看着四儿的背影道。

“齐国的事无恤不让我告诉四儿,怕她心思多,会乱想。”于安扶着门板将我让进了院中。

“嗯,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徒惹她伤心自责罢了。湖边的村民怎么说?可是有人见到张先生了?”

“村民说驾车的马倒是拖着车子游上岸了,但驾车的人却没瞧见。”

“那张先生肯定是偷偷逃走了。不过从舒州走到曲阜恐怕得耗上他两个月时间了。”我一听说驾车的马都拖着车子游上岸了,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张孟谈虽是个文士,但胜在头脑机敏,他肯定是借着落湖之机游水遁走了。

我板起脸,对于安道:“你说你这个人,路上同我卖什么关子啊,害我担心了这么久。走走走,今晚让四儿备上一壶酒,让我们为迟到的张先生喝上一杯。”一直压在我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我深吸了一口气,雀跃着跳上了主屋的台阶:“红云儿,你在哪?我回来了!”

“阿拾”,于安紧跟几步走上台阶拉住了我的手臂,“我们先别打扰无恤吧!”

“为什么?”我转头不解道。

“张先生落湖时被水草缠住了双脚,淹死了。”于安看着我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