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献美,将军风流”,报纸上醒目的标题,配了夸张的漫画,文章里隐去了当事人真名实姓,却更加引人猜想。

秦爷将报纸啪地丢回桌上,取下烟斗,呵呵笑道:“好,很好,一出马便是一箭双雕,接下来只等好戏连场。”

云漪面无表情,懒懒靠在沙发中,盯了自己鲜红蔻丹出神。

一出献美计轰动全城,第二日街头巷尾的报贩都在叫嚷着同一个花边新闻——《薛公子宴前献美,霍督军笑拥佳人》。

云漪是薛四公子一手捧红的名伶,千金堆出的名头,光芒四射的出场……原来一切只是薛公子预谋已久的献美之计。至此舆论哗然,人人皆说薛晋铭心机深沉,见风使舵,谁也想不到,竟是他最早投向了霍仲亨,且是用了这样的手段。

非但方继侥没有想到,连李孟元也是措手不及。

晚宴次日,李孟元即刻启程回了北平,连薛晋铭的面也未见,显然对他背叛家族立场的行为大是恼怒。方继侥却是最尴尬的人,虽挽回了颜面,却乱了立场,顿时左右为难。

这样的关头上,真正当事人的声音反而被滔滔人言淹没下去。

霍仲亨携美而去,云漪藏入金屋,不再抛头露面……至于薛晋铭,若说他与此事无关,谁肯相信?薛晋铭做梦也没有想到,以他呼风唤雨、纵横花丛,竟也栽在一个女人手中,成了旁人的跳板和棋子,更在无知无觉之际,声名扫地,众叛亲离。

“一表人才的四少,难为你也舍得。”裴五立在秦爷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觑住云漪,见她毫无反应,又不阴不阳地笑道,“话说回来,如今有了霍督军这棵大树,啧啧……”

秦爷截断裴五的话,到底顾及云漪一分颜面,悦色对她笑道:“薛晋铭如今是恨绝了你和霍仲亨,却也拿你们没有办法,北平那头已够他伤神一阵子。接下来,你只需一心一意对付霍仲亨,旁人暂不必理会。”

一双大手握住她重重摇晃,捏得肩头生痛,将她自噩梦里拽回。

可那血红的泥沼依然吸住她双腿,令她动弹不得……“云漪!”

霍仲亨的声音拔高,惊退梦中幻象。云漪霍然睁开眼,惊出一额的汗珠,直直盯了他,满目都是惊惶。不待霍仲亨开口,她已扑进他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隔了大衣仍觉出她身子的单薄,霍仲亨怔了怔,默然将她揽住,“梦见什么了?”

云漪下意识一颤,似又见到满目猩红,温热腥浓的血汩汩从那人咽喉冒出……不,不能说,那是个永久尘封的秘密,谁也不会知道。

“我梦见,怪物。”她在他怀中瑟缩了下,习以为常地说谎。

他也听出了她的谎言,但并不拆穿,笑着拍了拍她后背,“这不是好好躲在怪物怀里吗?”听他将自己比作怪物,云漪忍俊不禁,一抬头却正碰上他低头看下来,他的唇堪堪擦过她额头。两人动作一顿,惊觉眼下的暧昧亲昵,不约而同地侧身避过了。

云漪低头掠一掠鬓发,心中有丝慌乱,另有说不出的滋味缠杂其间。

人前诸般暧昧举止,两人都做得落落大方,唯独到了人后,反而各自谨守分寸——人人皆知她是他的情妇、宠妾、禁脔,外间轶闻将他们描述得淫冶不堪,就连秦爷也以为霍仲亨沉沦在温柔乡中。唯独云漪知道,全然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