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危险在逼近,吴念念赶紧扑向岸边,因着惊慌而跌跌撞撞,在水中滑倒,好不容易又站了起来,连走带爬的终于来到温泉池畔。

她急匆匆的抓起兜儿,却还没来得及穿,便看见一个个人影举着火把杀了过来。

心底一骇,兜儿掉到了水里,吴念念只得乱抓了那件雪白色的狐裘,慌忙遮掩身子。

“兄弟们,快看那边有人!”远方传来彪悍的吆喝声。

来者果真是一群盗匪,凶神恶煞的持着刀具棍棒,明晃晃的火焰甫一照过殷浩宸绣着飞鹰的黑衣,便有人呼喊起来:“这小子穿得好贵气,身上肯定有大把银两,兄弟们,上!”

两条身影一左一右,挥着棍子扑了上来,引得吴念念凄身一颤。

剑起,寒光映月,激起鲜血飞溅,两个人倒地毙命,惨叫声撕心裂肺。

这令盗匪们瞬时鸦雀无声,俨然是没想到,竟遇上个这样厉害的主儿。

血珠从剑刃上滚落,殷浩宸的语调,阴鸷的仿佛能冻结成冰:“方才那些大商的羽林军将士,你等对他们出手了?”

盗匪们纷纷交换了眼色,立刻就有人说:“怪不得他们死前还喊着什么‘王爷’,原来你就是他们的主子,还不赶紧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又有人道:“既然我们惹上了商国的权贵,就不能留活口,不然来日会被剿灭的。”

盗匪们连连点头,将火把丢去一边,持着刀具棍棒,开始蠢蠢欲动着朝着殷浩宸移动。

月下,盗匪的人数统共有七八十人,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挂满了残忍和贪婪。殷浩宸也提剑在手,聚气于剑,月光落满刀雕般的轮廓,似镀上一层肃杀的冷霜。

见敌人那么多,吴念念围紧了雪狐裘,从氤氲的水雾中走出,双足还赤着也浑然不觉的冷。

“王爷……”她心里好怕,怕两个人出事。

这娇软的轻唤一响起,便让殷浩宸的心脏猛缩了缩。

“躲起来!”他近乎暴躁的低吼,却为时已晚,只因吴念念已经暴露在了那些盗匪的视野之中。这夜色本就浓郁,吴念念半湿的长发如盈了水汽的丝绸般撩人,潮湿的脸颊沾了几缕发丝,被冷风吹出些胭脂色。那雪白的狐裘茸毛衬得她白皙细嫩,因着狐裘不长,两条玉般的小腿还裸着,蛊惑的很

盗匪们看着看着,眼神就全变了,眼底发散出幽深贪婪的精光,犹如一群饿了许久的野狼。

“嘿嘿,居然有个美人在这儿,真是天上天掉下来的好事啊……”有人张大了嘴,有唾液从唇角流了下来。

盗匪们浪笑着靠近,“这么个好货色,不好好玩玩怎么行呢……”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黑暗中滋生,钻进了吴念念的心底。她怵怵的抖了抖,下意识扯紧了雪狐裘。身前,殷浩宸道:“站在那里,别过来。”

言讫,吴念念还未回应,眼前便黑影一闪,殷浩宸瞬如凌空而出的飞鹰,剑势如虹,一个剑花挽来,离得最近的三个盗匪被砍断喉咙,倒地毙命,后头而至的几个盗匪被喷了满脸滚烫的血。

殷浩宸的浑身激荡起层层叠得的冷意。

他剑指盗匪,冷声咆哮:“给本王退下!”

沉冷阴厉的杀气如一场风暴狷狂而来,摆动的黑袍灌满了猎猎寒风,仿佛是一只展翅的飞鹰,那样冷酷而锐利的守着自己的东西,不容被人染指半分。

风声鹤唳,古树也被这浑厚的杀气震荡得簌簌摇晃。强大的压迫感令盗匪们不敢靠前,甚至后退。

然,这样的僵持没能持续太久,盗匪们便再度咬牙攻了上来,俨然是要一不做二不休了。

冲突就在这凄冷月光之下爆发,厮杀声骤起,剑的寒光,血的腥甜,惹得这夜色更加肃杀。

剑出,剑展,剑纵,剑横,扫出的剑风杀死数名盗匪,反手一刺,鲜血溅出,又有尸身相继倒地。

来一人,杀一人,来得越多,杀得更多。

那随风鼓动的黑袍上早已喷满了道道鲜血,横飞的血色将皎月染成绯红,惨叫声中,那月色却越发清冷而惨淡。

吴念念伫立在池边,惊恐的望着这杀戮的场景,一下都不敢动。

那如闪电般纵横的剑光,她的视线怎也抓不住,只看见鲜血横飞,那黑色身影的周围似升腾起一圈血色光晕。

那样的血色,红的像是她深心处那最可怕的记忆。一切都像是回溯到了那一日,飞溅的鲜血,冷酷的刀锋,倒下的亲人,无情的嘲笑……

不,她怕,她不要想起往事!

吴念念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可这时,她忽然看见,有三个盗匪避开了殷浩宸,朝着她扑了过来。

“啊!”吴念念惊叫着,堪堪躲开,裸着的双足在潮湿的温泉岸边打滑,摔在了旁边。

那三个盗匪的眼底立刻露出了得逞的精光,邪恶的笑着,再度狼扑过来。

这一幕从殷浩宸的余光中掠过,握剑的手臂顿时像是被抽空了似的,这一剑极其狼狈的停在一人心口。他惊呼:“念念!”回身去救。

眼看着三个盗匪压在了吴念念身上,她吓得泪水溅出,却觉得身上忽然一轻。然后是惨叫声,那三人的背部齐齐被剑气重袭,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被溅了血的雪狐裘,那刺眼的红色如一把艰涩的锥子刺进吴念念的脑海。

这一瞬,记忆的断片在眼前倾斜,爹和娘,所有的亲人,所有飞溅的血都溅在了她的脸上……

纤尘不染的眸子顿的像是被鲜血染浑了般,吴念念爬起身来,怔怔的望着回救而来的殷浩宸。她多想和他说一句话,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就是想说出口……

然而她还没能开口,便被殷浩宸的一声痛苦的闷哼惊动了心扉。

原是那些盗匪紧追而来,有人扬刀,劈在了殷浩宸的背上!

又是一棍子打来,殷浩宸手撑大石,稳住身子,同时反手出剑,挡下那重重挥落的棒击。

这角度太过不利,再加之背部受了重伤,这一招架,伤口立刻被扯得开裂,背后的袍子瞬间浸出了鲜红,一股牵动了五脏六腑的痛楚让殷浩宸的脸色急剧变寒。

他一掌拍在大石上,借着反冲之力,终于将挥棍子的盗匪逼退回去,侧面又有长刀砍来,殷浩宸低手转剑,不得不以极其不利的角度拦截下那把大刀。

哐。

剑刀相撞,火花刺目。

哐。

又是一声,剑被折断,犹然滴血的剑刃被高高甩出,飞落暗处。

“王爷!”

在吴念念的惊呼间,受了重伤又失了剑的殷浩宸,一身盖世武功终究敌不过盗匪们的合力攻击,高大的身躯在轮番重击下趔趄几步,跪倒在地,断了的剑深深入土,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

这一跪下,眼前立刻漫上了昏黑,背上的剧痛和不断流失的鲜血编织成残忍的黑色,不断冲上殷浩宸的脑顶。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点蚕食……

但他不能——不能倒下!

只剩下不到十个盗匪了,他只要能再撑一会儿,哪怕只有一会儿……他不能让念念落到这些禽兽的手里!

血泊满地,具具横尸。尚还活着的七八个盗匪,见殷浩宸被逼到劣势,却仍然心惊胆战的无法靠近。

这七八人也因同伴之死而充满了仇恨,这会儿相继纷纷交换了目光,吼着:“该死的,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我们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慢慢靠近过来了,月光将他们那愤恨的、恐惧的嘴脸扭曲成毛骨悚然的颜色。

手里的刀高高举起,绷得紧紧的牙齿在不断的磨着,黑影,逐渐罩向殷浩宸……

痛。

背上的伤,剧痛。

以断剑撑地的殷浩宸,多想拔地而起将这一干盗匪杀尽,为那些惨死的羽林军弟兄们报仇。可是,为何他浑身都因剧痛而麻木的不听使唤,哪怕只是站起来的力气,为何都使不出来?

黑影渐渐的笼罩了他的全身,他举目,只看见薄凉的月色,薄凉的刀锋,那般的薄凉,只如在嘲笑他这蝼蚁般任人宰割的命运。

难道,他这战功赫赫的大商宸王,今日真的要命丧在这深山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