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与沈钰年少相识,彼此之间原就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关系。后来又一同被选入宫中为皇子侍读。两人十三岁那年又一同参加会试,结果苏璟身为解元,一举成名天下知,而沈钰屈居第二,光芒悉数被苏璟所掩盖。

沈钰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他原就是冲着三元及第去的,可现下解元已经被苏璟夺了去了,就算他在三年后的会试和殿试中考了会元和状元那也是没什么意思,所以他十四岁那年便从军去了。

他祖上原就是随着本朝太、祖一起马上打天下,随后才得了梁国公这个爵位,所以于沈钰而言,从军也算是家学渊源了。

而这几年的军中生涯也是将他原本心高气傲的性子打磨掉了不少。但就算是如此,他现下依然是年轻骄傲,锋芒毕露的。

现下,这位本朝最年轻的将军端坐在马上,望着对面同样端坐在马上的今科状元苏璟,忽而牵唇,缓缓一笑。

但即便是他面上有笑意,眉目之间却依然有一种傲慢的冷淡之色。

苏璟却是较他要淡定的多。

他原就是个性子沉稳的人,六年在外游历的经历更是让他现如今越发的内敛了起来。

他对着沈钰点头微笑,正要开口寒暄两句,忽然就听得有人在叫着:“玉哥哥。”

原本周边也是有无数姑娘的尖叫喧哗之声,可不晓得为什么,于这乱哄哄的一片中,他就是听到了这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

他循声抬头望了过去,便见临街二楼的一扇窗子里正有个姑娘探了头出来。

雪肤花貌,容光照人,正是元宵那晚他遇到的那位对他戒心甚重的叶姑娘。

不过与那晚对他的冷淡相比,这位叶姑娘现下却是唇角笑意盈盈,颊边梨涡隐现,当真是秀美无伦,难描难画。

原来叶明月探头望了一眼楼下的众人之后,目光立时便胶在了苏玉的身上。

她与苏玉从小玩到大,可谓是极其的熟悉。且原就是好几个月未与苏玉见面,现下猛然的相见,却是见他这般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端坐在金鞍朱鬃马上,当真是俊朗潇洒之极。叶明月心中欢喜,便一个没忍住,开口唤着他。

但到底是脸皮较薄,这一声玉哥哥叫的也没有多大声。她唯恐苏玉没有听到她的喊叫,可巧见面前的几案上放了一碟子白果,是用来做茶果的,于是她便伸手拈了一颗白果在手上,用力的朝着苏玉的身上扔了过去,想引起他的注意。

不想失了准头,这颗白果好巧不巧的就扔到了沈钰的那边去。

原本沈钰每次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时候,路边总是会有许多姑娘尖叫着唤他钰哥哥,又会朝他扔手帕香囊之类的物件,他早就是心中不耐烦了。这当会听得有人唤玉哥哥,虽然声音娇糯,极是动听,但他也并没有过多在意,甚至都没有侧头去看一眼。随后又听得有物件破空而来的声音,他想也没想,依着在战场上的本能,立时就抬手一挡,随后手中微微用力,于是那颗白果立时就原路返回了。

不过这颗白果返回来的力道可比刚刚叶明月扔出去的力道大多了。于是接下来叶明月就只觉得额头那里一痛,也不晓得有没有被那颗白果给砸的破了皮。她心中担心,忍不住的就低低的哎呦叫唤了一声。

从叶明月开口唤玉哥哥,再到扔了白果下来,次后沈钰原路将那颗白果掷了回来,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快的一般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但苏璟自然是注意到了。且他见得叶明月抬手抚着额头,面上露出了吃痛之色,不自禁的就在马上欠了欠身,拉着马缰绳的手也紧了紧。

随后他又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叫唤之声:“圆圆。”

苏璟心中微凛,侧头望了过去。

但见在他身后的探花郎正抬头望着窗子那里,面上有担忧之色。

苏璟元宵那夜是听到过叶明月的哥哥唤她为圆圆的,而现下这位探花郎也这般的唤着叶姑娘为圆圆,那看来这位探花郎是与叶姑娘相识的了?且他们之间应当还是较为熟稔的关系。

先时他也和这位探花郎交谈过几句,晓得他叫做苏玉——两个人叙起来还同为宛平苏家一脉,且论起辈分,他还是这苏玉的表兄——如此看来,方才叶姑娘的那声玉哥哥叫的应当是这位探花郎,而非沈钰了。

但方才叶姑娘叫着玉哥哥的时候,他是明显的看到了沈钰眼中的不耐烦,便是回掷白果的时候沈钰也是一些儿都没有犹豫,想来他心中定然是以为叶姑娘那身玉哥哥唤的是他了。不过现下看来,原来是某人自作多情了。

苏璟想到这里,不禁失笑。

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一拉手里的马缰绳,轻拨马头,让出了一条道来,然后对着沈钰笑道:“请沈将军先行。”

沈钰打了个大胜仗回来,皇上原就遣了官员出城来迎接。而他现如今虽然是新科状元,当殿也被授予了翰林院修撰一职,但他这样的一个从六品官职,如何与沈钰现下正四品明威将军的官职相比?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应该给沈钰让道的。

而见苏璟让了一条道出来,沈钰望了他一眼,随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两腿轻夹马腹,身下的白马便蹄声得得的一路往前而去了。

待得这支队伍过去,苏璟便同着苏玉等人继续前行。

临行前他望了一眼那扇窗子,但那里空荡荡的,佳人早就不见了。

原来叶明月被沈钰回掷的白果给砸到了之后,虽然是低低的哎哟叫唤了一声,但叶明齐和苏莹也还是听到了。

方才叶明齐和苏莹也是站在窗子旁边看着楼下的,但沈钰回掷白果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一道流星一般,瞬间就砸到了叶明月的额头上。

等到叶明齐惊呼不对,忙赶过来看时,就见叶明月的额头那里早就是破了一道油皮了。

一旁的黄鹂忙拿了干净的手绢按在叶明月额头上替她揉着,叶明月则是忙着骂沈钰。

“什么沈将军。说起来也是个七尺男儿,竟然是这般的小肚鸡肠。旁人对他扔了东西,他就照样原路掷了回来?且我这颗白果原也不是扔他的,不过是失了准头,不小心朝着他那边去了而已。但他就这样的狠心。这若不是颗白果,而是块石头呢?那我现下这会岂非已经是脑袋都开了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