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中秋之后,天就一直阴沉沉的在下雨,且天气也越来越冷。至九月初八日,天终于放晴了,明晃晃的日光自密云间隙里洒了下来。

而这一日也正好是叶明齐和陈佩兰行大礼的日子。

叶贤嘉和薛氏自昨儿就开始连轴忙起,昨夜一夜都没有睡到两个更次,今儿卯初时刻又爬了起来里里外外的忙。

武安伯府原也是勋爵之家,叶贤嘉和叶明齐也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陈佩兰又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自是有大把的人要上门来恭贺。所以这一日武安伯府真可谓是门前车马不断,至二更时分所有客人方才陆陆续续的散尽。

薛氏由叶明月扶着,一面拿拳头在腰里捶着,一面扭头同叶明齐说着话儿:“先时我就叫你早些回去,你只不听,说是要帮我和你爹招呼客人。这也罢了。只是现下客人都回去了,你还只跟在我和你爹后面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再迟些儿,小心你媳妇儿心里着急。”

叶明月也抿唇望着叶明齐笑,却没有做声。

叶明齐的面上平静的很,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恭敬的对叶贤嘉和薛氏行礼:“那儿子先回去了。”

叶贤嘉也摆手:“去吧。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早些歇着。”

叶明齐应了,转身自回去。

两旁戳灯照的四周明晃晃的似白昼一般。薛氏望着叶明齐清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扭头对叶贤嘉说道:“这亲事,齐儿即便是顺着我们的意思答应了,可他心内到底是不喜的。你瞧他今日一日面上可有个笑影儿?倒仿似今日压根就不是他自己成亲,而是旁人一般。我这心里,还真是担心啊。也不晓得他们往后会处的怎么样?”

叶贤嘉也抬头望了一眼叶明齐的背影,随后对薛氏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时日长了,总会好起来的。”

叶明月便也安稳着薛氏:“娘,我瞧着大嫂为人极好,言谈举止甚为端庄大方,往后她和哥哥定然会和和睦睦的。”

薛氏便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又催促着叶明月:“你今儿也忙了一日了,现下也快些回去歇息着吧。”

自然今儿男客是由叶贤嘉和叶明齐等招呼,至于其他的夫人和姑娘们则是由薛氏和叶明月招待,所以这一日忙碌下来,叶明月也甚为的劳累。

当下叶明月也应了,随后就带了黄鹂回房去。

回去之后洗漱了,躺在床上,想着今日的事。

对于叶明齐和陈佩兰的这桩亲事,英国公府也有随礼,不过却并没有一个人过来。

叶明月心里只想着,这若是在以往,沈钰定然是会过来的,但是现下......

看来他这是真的要和她恼了的意思么?

想到这里,心中由不得的就黯然。不过到底是累了,想了一会儿之后,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而那边,叶明齐进了院子之后,立时便有丫鬟仆妇对着他行礼。

叶明齐虽然一开始是同叶明礼住在一个小院里,但现下他既然成亲了,自然是要新拨一个院子出来给他和陈佩兰住着了。

因着这处小院里有两大丛长的极好的凤凰竹,所以这处小院便叫做竹锦院。

陈佩兰出身不差,又是家里的长女,所以带来的陪嫁丫鬟便有四个,又有仆妇家人,再加上一开始薛氏拨过来照顾他们夫妇的人手,所以等到叶明齐进了院子的时候,外面院里和长廊上便站了好几个丫鬟仆妇。打帘子进了屋子之后,更是有好几个丫鬟垂手站在一旁伺候。

见着他进来了,众人纷纷对着他屈膝行礼,叫着姑爷。

叶明齐淡淡的嗯了一声,在桌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桌上几个白瓷龙凤呈祥花纹的高足碗里放了花生、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又有一对龙凤呈祥的红烛正在烧着。

陈佩兰着了大红嫁衣,头上顶着牡丹富贵的红盖头,正静静的坐在床沿上。

可以看得出来她心中是紧张的。虽然已经是竭力的忍着了,但交握着放在膝上的手却依然还是在不住的轻微颤着。

叶明齐却没有望着她,只是在看着桌上的烛火出神。

他不主动开始说话,陈佩兰作为新嫁娘自然也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话,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们见主子不开口说话,她们更是不敢主动开口说话了。

一时屋子里就静沉沉的,只有红烛偶尔爆了个烛花出来时的毕剥之声。

陈佩兰的大丫鬟杏雨见不是事,便笑着上前两步,对叶明齐屈膝行了个礼,笑道:“姑爷今儿也累了一日吧?不然奴婢让小丫鬟打了水来,服侍着姑爷和姑娘漱洗漱洗,让姑爷和姑娘早些安歇?”

叶明齐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望着杏雨。

因着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而杏雨又是陈佩兰身边的大丫鬟,所以便也穿得喜庆。

水红色的碎花湖绸比甲,丁香色的百褶裙,腰间系了一条桃红色的汗巾子,一色都是簇新的,看得出来是今儿才上身。

杏雨虽然没有十分姿色,但也生的细巧干净。这会她见叶明齐望着她,心中虽有惧怕,但面上的笑意却未曾消褪分毫,反倒是又问了一句:“姑爷,要不要奴婢叫小丫鬟打水进来?”

叶明齐收回了目光了。

“让她们打水进来,服侍你们姑娘梳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