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帝自省之言,婠婠也依旧只是笑了笑。

她顿了顿,方才对皇帝轻声说道,“陛下何必自责?两位姑母与陛下是生死相随的情分,莫非还不知陛下如今心中难过?彼此包容才是相处之道。姑母们明白陛下的心意,只会为陛下感到担心,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就如同我与我家殿下素日里,因我任性,常常与殿下拌嘴,也常对殿下生气。然而殿下也只不过是付之一笑,只担心我是否气坏了身子。因我与殿下夫妻如此,因此,想来姑母们对陛下的心,也如我们夫妻一般。”

皇帝看着婠婠这样安慰自己,心里熨帖之外,又露出几分笑意。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婠婠点出了楚贵妃姐妹昨夜在宁王面前愿意与他同生共死。

这样的情分,其他嫔妃全都没有,自然楚贵妃姐妹卓然不同。

皇帝目光柔和了很多,见婠婠依旧垂目不肯多说什么,比那些叽叽喳喳满口谄媚,可是却只不过是溜须拍马的朝臣强多了,不由越发笑了起来。

“与你说了这两句话,朕心里竟然好受了很多。”

没有指责,也没有争宠,更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勾心斗角。

他表弟把这个独女教养得非常好。

皇帝如今才觉得,那时耗费心机将婠婠给赐婚燕王,从前不过是因他的几分筹谋,如今想来的确这个儿媳算是娶对了。

“你与你父亲很像。”楚坚也是这样,永远安稳,可是却永远叫人信任他,知道他本心是个十分忠诚的人。虽然他们父女也有心计,比如在此刻还在为楚贵妃姐妹求情,也是在争夺皇帝的宠爱,可是叫皇帝眼里,这样的心机却坦然与真诚了很多。他目光落在这繁花似锦的御花园里,面上的笑意带了几分真心,怀念地说道,“曾经你父亲也是如此,从不行事踏错,可是对朕,对你的两个姑母却始终没有变过真心。”

“父亲当初回到帝都之前就与我说过,陛下的隆恩无以为报,唯有誓死效忠。”

“朕明白。当初你父亲就是如此。”皇帝笑了起来,顿了顿,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你母亲这次怎么待你父亲?”周氏的娇气任性,皇帝再没有不知道的,想到这次楚坚竟然把周氏给吓得不轻,这如今揭破恐怕必然不会轻易过去,皇帝倒是幸灾乐祸起来。他自己心里憋闷,就想看自己最信任的表弟倒霉,这种心态婠婠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在心里腹诽了一下,笑着说道,“母亲只感激上天叫父亲平安无恙。”

“没了?”皇帝急忙问道。

他还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婠婠努力揉了揉眼角微微跳起的青筋。

“没了。”

“怎么可能。你母亲不是最……”

“若是遇到大事,母亲庆幸父亲平安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他小小的隐瞒呢?这就也是夫妻之间的包容了。”婠婠目光狡黠地说道。

她看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皇帝哼了一声,又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说道,“你母亲能这么想倒是叫朕很放心,不然若是叫你父亲母亲之间起了争执,朕也会不安。”他装模作样地说着这样的话,就跟方才期待人家夫妻俩打起来,周氏挠楚坚一脸血的不是他似的。婠婠只觉得这表兄弟俩之间的相处十分有趣,忍不住垂头笑了起来,许久之后才小声说道,“陛下对父亲真的十分亲近,我这是第一次见到。”

“朕也只对你父亲这样真心了。”皇帝感慨地说道。

他有很多的亲兄弟,也有很多表兄弟,可以唯一在意并且重视,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的,也只有一个楚坚。

“早年,你父亲要娶你母亲的时候朕并不高兴。你母亲虽然也是高门贵女,然而因是家中幼女,又因生得有几分颜色,因此家中待之如掌上明珠,自幼娇纵,整个帝都都闻名的。朕对你父亲那时期待很高,本想叫你父亲尚主,得驸马都尉之位,到时候,不仅他身份高贵,成了皇家中人,且公主之嫡子嫡女出生之后,只要得宠一些必然会有爵位,惠及你父亲的后代,可是你父亲非要娶你的母亲,叫朕为他的筹谋全都落空。”

皇帝见婠婠露出几分诧异,便笑了起来。

“承恩公这个爵位你父亲不要,朕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委屈。可是你父亲虽然效忠朕,却并无对朝堂的功绩,朕也不能因自己的私人喜爱随意给你父亲封爵。因此,迎娶一个公主,是最简单的方法。虽然六安那时并不得宠,然而朕要的也只是她的身份给你父亲的尊荣,与她得宠与否并不相干。左右皇家公主下嫁并没有不许驸马纳妾的道理,到时候若是你父亲当真与六安过不下去,不去六安的公主府,在自己的府中另选妥帖服侍的女子生子也并无不可。谁知道真这样给你父亲说,恨不能帮他答应与六安的婚事,你父亲却始终不肯,硬是娶了你母亲。”

当年楚坚的固执简直气死皇帝。

他为这个表弟简直费劲了心机想要拉扯他往上走,谁知道楚坚却一点儿都不愿意。

若只是因六安公主娇纵跋扈,不讨人喜欢,想要娶一个贤妻也就罢了。

可是楚坚那时却只选了只有脸能看的周氏。

周氏除了生得美貌,别的就再没有半点优点。

她不擅长管家,不大知道人情往来,甚至也不大体贴,只知道自己没心没肺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