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楚家满门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见太后的确疲惫,康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寝殿之中一片寂静。

“婠婠,你会不会觉得我刚刚过于妥协?”太后很久之后开口问道。

婠婠将一旁的烛火挑得暗了些,这才轻声说道,“您是在为楚家的未来考量,我都明白。”她知道太后对楚家的感情,这么多年荣宠不衰,也在为楚家的未来担忧。毕竟这古往今来,外戚之重是被每一个帝王与朝臣都放在心中警惕的。如今太后与皇帝尚在,楚家自然风光无限,可是若来日新君登基,必然对楚家生出防备。如今康王显然已经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太后如今妥协施恩,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早知道他……”太后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当初康王与楚玉竟然是坑死了宁王与李妃的幕后之人,太后宁愿去扶持燕王,也绝不会扶持这样隐忍的康王。

还有楚玉,真的是太狠了。

她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向婠婠,露出几分可惜。

若是她早一步想开,不再在意燕王身上流淌的那异族想血液,给燕王一个机会,或许燕王如今会绽放比康王更璀璨的光彩。就比如这一次,燕王失踪,可是在燕王失踪之前,他才是公认的首功。还有更久远的从前,当其他皇子正在享乐,当宁王在嫉妒防备自己的弟弟们,当康王正用自己的风花雪月来隐藏自己的野心,燕王已经去了沙场,一步步用自己的艰难与辛苦走上高位。

可是为什么她从前看不到燕王的优秀?

与康王的心机,宁王的愚蠢相比,从来光明磊落的燕王是多么难得。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将燕王排斥在皇位之外,甚至连素日里也隐隐的言行提醒燕王只做肱股之臣,辅佐未来新君,也经常会提醒燕王他是胡人与上朝的混血,是不可能登上皇位。于是燕王这些年一直谨守自己的身份,从未对皇位生出觊觎,那个时候太后总是放下一颗心,可是如今想来,却叫她觉得后悔极了。除了是胡人混血,燕王再没有不及其他皇子的地方,甚至优秀远远超过了宁王与康王。

他还迎娶婠婠,对婠婠一片真心,与那些虚情假意的皇子们都不同。

婠婠温柔贤惠,沉稳又能干,本也是一府王妃,母仪天下的好人选。

是她……耽搁了。

曾经她想过叫燕王上位的想法,可是因他的血脉一直在犹豫不能肯定,如今当她发现原来还是燕王最好,燕王却已经不知生死,甚至连婠婠的未来都不能保证。想到这里,太后的眼角酸涩起来,然而她久居宫中,自然不会叫婠婠看出心中的悲戚与后悔,对婠婠温声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这照顾了我一整天,你也没有休息的时候。”虽然说白日里皇后等后宫后妃都会来照顾太后,可是寸步不离太后的也就只有婠婠了。

“我再陪陪您。”婠婠柔声说道。

见她一张年轻美貌的脸在烛火之下染上了淡淡的薄红,越发美艳惊人,太后心里更加难过。

都说不要辜负韶华,可是婠婠的韶华,难道就要因燕王就此凋零?她还这样年轻,若是燕王真的出了事,难道叫她一辈子就这样孤孤单单地守着燕王府,清冷一辈子?她甚至还没有一个孩子可以陪伴她。想到这里,太后的心里更加难受,摆了摆手对婠婠和声说道,“你虽然年轻,可是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儿。不然若是燕王哪天回来,瞧见自己的媳妇儿竟然被我累成这样,恐怕心疼死了。”

她面上慈爱,婠婠一愣,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您就别担心我了。无论如何,大军得胜回朝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婠婠沉默了片刻,对太后轻声说道,“与您说句心里话,若说不抱怨陛下竟然对我家殿下这样冷淡,那是说谎。可是娘娘,如今边关平定,是百姓的福气,您是陛下的母亲,本该和陛下一样高兴一些才对。”她垂了垂眼睛缓缓地说道,“我不可能在这样欢庆的时候展颜,是因我的心里都是殿下。可是……”

她笑了笑。

“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希望大家在欢庆的时候不要忘记他。只要他的功劳被人记住,只要有人还在欢庆的时候知道担心他,我就满足了。”婠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将太后扶住叫她可以好好儿休息,这才轻轻福了福转身出了太后的寝殿。她如今休息的地方就是太后的宫中,听着那些宫女们高兴的声音,又觉得似乎她们对自己的态度多了几分微妙。只是这是宫中踩地捧高的常态,有太后看着,她们也不敢对自己过于怠慢,婠婠也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