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霞也被大雪覆盖,天地茫茫,入目皆白。处在大后方的焦霞从正魔大战开始到结束都很安稳,不被任何消息所惊扰。

一别十年,楚鱼对焦霞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刚巧一进焦霞不远处便是当年的方夜城,顺着当年的记忆一路往上,又看到了带谢羲去喝花酒的那座城。

想起那时候气得脸色发黑的纯洁少年,楚鱼双眼一亮,兴致冲冲地拉着谢羲进城去走了两圈,有些喟叹。

当年的少年谢羲,多么的乖巧可爱啊……

谢羲歪头看楚鱼:“师兄在想什么?”

楚鱼唔了声:“想吃糖葫芦了……可惜了,这天寒地冻的。”

听到他提起糖葫芦,谢羲突然忆起当年偷偷摸摸占楚鱼小便宜的自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拉起他的手,认认真真地扣住十指,安静地走在他身侧。

楚鱼有些莫名其妙,在城里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当年那家花楼。十年不来,花楼已经破败倒闭,如今已经变成了家普通客栈。

楚鱼有些小可惜,感叹道:“第一次来喝花酒的地方……居然已经倒了,可惜了,可惜了。”

“师兄在可惜什么?”谢羲低头看了看楚鱼。

前段时间看惯了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的小正太,现下身边人恢复了,又是一副高高在上清冷高贵的模样,黑眸如寒潭,唇淡如浅樱。

脑中忽然浮现了这人醉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谢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想起自己趁他醉倒时偷撷的一吻,眸中笑意更甚。

楚鱼更奇怪了:“师弟今天心情很好?”

谢羲脸色一肃:“只要师兄陪着师弟,师弟便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

楚鱼眉尖抽了抽,道:“少看点话本子,那玩意儿损害智力。”

在城里游了会儿,小城里没有修真者驻足,打听不了什么消息,楚鱼翻出角落里几乎要积灰的星盘看了半晌,找到附近最大的一群城池,想先打听到点焦霞近况再回楚家。

谢羲求之不得。

他得回天渊门,而楚鱼得回楚家,现下不如在清图,阵营不大不小,随时可以见面。楚家距离天渊门颇远,这一分别,恐怕就暂时见不上面了。

他巴不得楚鱼多多耽搁几日。

楚鱼知道谢羲的小心思,也不点破,暗暗放缓了脚程,慢慢悠悠地花了两日才到那座城中,找到城里最大的酒馆,随意点了坛酒,边喝边听角落里的几个修士高谈阔论。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真界,都会有一些处在较低位置的人,以自己的见解指点江山,义愤填膺地诉说自己的不满。

角落里正坐着几个筑基期修士,大概是漂泊的散修,比起各大家族和各大门派注重礼仪外表的斯文模样,显得要落拓几分。这种散修对名门一向抱有莫名的怨愤,开口也没什么好话。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一开口,就点到了楚家。

“要我说,这些个大家族啊,就像有几个地界里凡人里的王朝,为了点权力明争暗斗,灭绝人性。楚家啊,平日里那么光鲜,没想到背地里那么黑。”

楚鱼喝酒的动作一顿,默然放下手中酒杯,细细摩挲着杯沿不语。

那几人没想到此处就有一个楚家人,继续谈论:

“是啊,为了点权力真是连爹都不要了。这些人啊,哪像我们散修,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还能说什么,反正楚家已经被楚声掌握了。唉,楚家辖管着几座大城池,现下谁敢过去?”

“可惜了楚霜天一世英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葬送在自己心爱的大儿子手里吧?”

“要我说这楚声,平日里传得谦谦君子、温润和煦,这心却比蛇蝎还要狠毒啊……”

听他们一直在中伤楚声,楚鱼沉不住气了,蓦地起身走近那几人,淡声道:“几位适才是在讨论楚家?”

见楚鱼眸光凛寒、缎袍如雪,一看就不似普通人,几人犹疑了一阵,才纷纷点头:“两位道友莫非不知?楚家这个丑闻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

顿了顿,才说到正题:“不是说楚家家主楚霜天被魔修偷袭,以至重伤昏迷,只得由楚家大公子暂代家主之位吗?前几日啊,突然传出消息,楚家家主不是被魔修偷袭重伤,而是被楚大公子偷袭杀死了。有人问上门去,他楚大公子沉默以对,那不就是默认了吗?哎哟,这些名门修士,背地里的嘴脸真是太难看可怕了。”

楚声弑父。

不知道是谁得知了这个消息,又传了出去。

楚鱼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现在的楚声有多痛苦了。楚声敏感优柔,好容易楚鱼才安抚了他,告诉他父亲还有复活的机会,此后也不再提在镜花秘境中发生的事,他才渐渐安宁下来,没有失控。

这样的楚声,怎么受得了旁人再冷言冷语,抑或恶言相向,狠狠撕开他的伤疤,犹带着淋淋血迹。

看楚鱼脸色变了,中年修士笑起来:“道友莫不是不信?”

楚鱼不语,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按住身后的谢羲,沉默着走出酒馆。

“师兄……”谢羲有些担忧,“这些杂碎就喜欢嚼舌头,师兄听不惯,我就去让他们永远说不出话来。”

楚鱼摇摇头:“别带这么大的戾气。恐怕如今修真界的人都以为事实如此,流言止于智者,别管他们。”顿了顿,他道,“我要即刻回落枫谷,师弟,你回天渊门向师尊报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