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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疏怀只见慕无双一个一个地把采来的莲蓬扔入水中,然后笑着和他说:

“没错,本宫便是耍着你玩。”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回答,竟然不是出自一个稚童之口,而是出自堂堂的乐嘉公主,慕无双之口。徐疏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闭了闭眼睛,才缓过气来。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气,过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属下逾僭无状,请公主责罚。”徐疏怀终于才能面不改色地跪在船上,眉宇之间,是一种落落的雅致,即使刚才他是如何发怒。

阿虞才慢慢地抿唇笑了,漫不经心,虽然身上的衣裳湿哒哒地滴淌着水珠,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雅观。她却不在意,自顾自地穿好鞋子,然后托着下巴对着徐疏怀说:

“本宫想回去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徐疏怀,见他的愣了一下,旋即迅速恢复。

“你也可以让别的人来。”话虽没头没尾,但是徐疏怀却明白了。视线落在慕无双的身上,即使是他,现在也不便直视慕无双。她一身明黄色的裙衫,虽不算薄,却不厚。泡在水里上来之后,吸了水的衣裳,没有变的透明,却也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了纤秾合度的曼妙的身躯,他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道:

“不必,有属下就够了。”随即便走过去,一把抄起慕无双,淡淡地巡视了一眼周围,然后轻轻点了几次水,落到岸上。

“啧啧啧,徐侍卫的武艺不错。”阿虞躺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不同的是,他的身体的温度却透过衣服,传递到她的身上。她揶揄地说道:

“所以,不让别人看到你这样抱着本宫,否则,本宫便是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了。”阿虞淡淡地说道,果不其然,徐疏怀的额边的青筋便凸了起来。

徐疏怀提起了一口气,速度更加快了,没有几瞬,便马上落到了公主的寝宫附近。他遵照阿虞的话,没有被人看到,只是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放下了她。

阿虞脚底沾到地,马上就走了,也没有更多的话。

在徐疏怀看来,却是慕无双对他的避之不及。他不知道应该是好笑,还是应该苦笑。只是,刚才力用过了头,加上碰了水之后,背部一片剧痛,应该是伤口又裂开了。徐疏怀淡淡地皱了一下眉头,目送着慕无双慢吞吞地回到寝宫之中。

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卫,他一天的任务还不算完,有人来给他接替他守个把时辰。他便匆匆地去厨房领了一份东西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他换下了今天白天穿的衣服,雪白色的亵衣,后面溢出了片片红色,宛若一朵朵雪地里怒放的红梅。他夜里还要继续守护着公主,夜里即使公主睡了,他也不能睡,只不过,后半夜会有人接替他的活。

后半夜,徐疏怀让小厮上好药之后才沉沉地睡下。素日里他一贯是入睡地比较快的,只是,今天白天遇上的事情,一幕一幕,犹如浮光掠影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底,慕无双气而克制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有从水中浮起的那一刻,他的心头,竟然是卸下了一块压迫的巨石一般的轻松,说不出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

然后便是随之即来的愤怒,徐疏怀也不知道怎么的素日里一贯平静如井水的心,也能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只恨不得把慕无双提起来好好地教训一番,让她再也不能再吓唬人才好。

这么复杂的情绪,对于二十多年来生活几乎简单平静犹如一潭死水的徐疏怀来说,无异于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让寂静犹如一面镜子般的湖也泛起了圈圈涟漪,还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徐疏怀不愿再去多想,却又克制不住地心里复杂极了。多想把这个令他烦躁不安的人,远远地丢开,或者自己远远地避开,却又……不得不和她共处一地,即使见不着面,也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侍卫们都将他看做了慕无双的人,或早或晚,终归是的。

徐疏怀思及此,心里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不知是厌恶,还是……复杂。厌恶,却还不到那个地步,说不大上,但是,他确确实实是极为不喜别人视他为慕无双的囊中之物。对她这个人,却还论不上。否则,今天他自己也不会在慕无双提起要他送她会寝宫的时候,丝毫拒绝之意都没有。

反而是,眼睛淡淡地往她湿漉漉的身扫过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也好遮掩一二。哪里还会再肯去找另外一个侍卫如此亲密地抱着她,送她回去?

想到这里,徐疏怀心头又涌起了一丝怒气。

辗转难眠……

忽然,一个轻而细的脚步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徐疏怀,一股清幽的冷冷的梅花的极为淡的味道钻入徐疏怀的鼻子,虽然轻而淡,却是足够徐疏怀那灵敏的鼻子所察觉到了。

他心一惊,识得这味道的主人。今日有过如此贴近的肢体的接触,徐疏怀不会认不出慕无双的味道。

他虽疑惑,却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态,连犹如一把小刷子一般的睫毛都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