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团儿殁了?李令月讶异挑眉,这个节骨眼死了,定然不是寿终正寝,是母亲授意,还是来俊臣自作主张,抑或是太子那边着人下了狠手?只怕还会有人想到她吧?

垂下眉,李令月敲着桌面微微莞尔: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是夜,风雨大作,武承嗣窝在推事院的牢房里,只觉那轰隆雷声就是自己的催命符,每响一声,他活着的时日就少了一年。

“兄长。”武三思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轻轻一声却听得他勃然大怒,“住口!你这个狗鼠辈、穷书汉1!做了这种事,还有脸唤我兄长?!”

咒骂声不绝于耳,可武三思却似未听到一般依旧正襟危坐,淡然地觑着他,“兄长,推事院是个什么地方,你也清楚。现在武团儿死了,你说接下来死得是谁呢?”

武承嗣身子一颤,武三思的脸在雷电的映衬下忽明忽暗,清寒的话语一句句打在他的心间,武团儿死了,接下来死得是谁?是他,还是武三思呢?心中惊惶,口中竟有些发干,他哆哆嗦嗦得去碰水碗,未想碗还刚贴到唇边,武三思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兄长,听说武团儿是被毒死的。”

“啊!”目色一怔,武承嗣急忙将碗推开,缩着身子疑神疑鬼地瞥向四方。武三思隔着铁栅栏看他,拿起碗轻轻抿了口水,好似在笑。

一旬后,司刑寺开堂公审,圣神皇帝居在高位,司刑寺卿与秋官(刑部)2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位列三方,旁观者诸如太子、太平公主、当朝宰辅等人则分座两侧。

武承嗣与武三思拖着镣铐步入公堂齐齐拜向皇帝,李令月在一旁觑着,倒是觉得这两人虽都有些形容不整,但武三思的面色明显较武承嗣好上许多,看来她预料的事即将发生了。

她静静觑着,见司刑寺卿同皇帝见过礼后,例行公事地对堂下问道:“宫婢武团儿道你二人意图谋害太子,谋危社稷,你二人可认罪?”

武三思急忙拜道:“罪臣认罪,罪臣不应被兄长蒙蔽,以致兄长犯此大错!恳请陛下重责!”

历经牢狱苦,武承嗣这几日的精神时常失控,听了堂弟这话,他的太阳穴猛地跳起,眉梢、唇角亦不禁抽搐,“你……你……”刚吐出两个字,他竟觉得心里发慌,鼻尖里有出无进,脑袋嗡嗡作响,带着土灰的手攒紧胸口,他身子发软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武三思惊呼一声,就近扑了过去,咫尺间的距离,李令月等人只看到他扶着兄长的两肩,满是关怀地同武承嗣说些什么,却听不到武三思那阴凉狠毒的声音,“兄长,你看到姑母的脸色了吗?阴的可怖,她要杀你。”

武承嗣捂着脑袋摇晃,想要抬头查看,却又听武三思道:“兄长,我看到团儿了,她一脸的血,就站在你的前面。”说着他红色衣袖伸到武承嗣面前晃了下,红袖如血,刺了武承嗣的双眸,牙根禁不住打起了颤,本来攒着胸口的双手也不停颤栗,心殒胆落,兼之他未入狱时便染了风寒,积累下来,身子正是虚弱。

武三思几句吓唬的言语,却听得他唇角白沫并着鲜血齐留,武承嗣全身抽搐,哆嗦着跌倒在地,进而一动不动。武三思愕然惊惶,小心翼翼地触到兄长鼻尖,内心大喜,却是哀恸道:“陛下,魏王暴薨了!”

圣神皇帝眉梢微蹙,她武家的两个子侄还真是让她看了场好戏。心中冷嗤,她沉声下令道:“着尚药局看诊,若是真薨了,令仵作再行查看。”

等了许久的堂审在武承嗣的暴毙中落下帷幕,圣神皇帝又将武三思关了回去。几日后,仵作验出武承嗣并未死于毒素,而是突发急症。圣神皇帝听罢,沉吟片刻,传令剥去武三思的梁王爵位,降为夏官(兵部)3侍郎。

“阿月,宅家让我来传令。”上官婉儿微微笑着,她将身后侍婢挥去,同李令月一齐入了偏堂。待上官婉儿入座后,李令月便屈膝拜了下去,虽是知道她是在例行程序,但上官婉儿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你便知我将人支开,是舍不得你吃罪,又何必还要如此?”

李令月抬首笑笑,攒着她的衣袂道:“许久未入宫中,害你思我成疾,于心有愧。你若是心疼我,便快些宣旨,好让我起来。”

上官婉儿瞧她一副卖弄乖巧的模样,更是忍俊不禁,戳着她的鼻尖道:“油嘴滑舌,你害我生了疾,跪一跪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