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与大师兄并排一路晃悠悠地来到了吃饭的地方,路上也不再多言语。

可眼下时辰并不早了,待我与大师兄将将走到屋门口还未踏进去时,我就已经看见众师兄们个个人模狗样地围着桌子坐着,扬一扬衣摆,看起来美丽又规矩。

平日里,若是我这个时辰过来,定是要被众师兄们嘲笑,挤兑我不是仪容不整就是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

今日,却是有些不同。

这帮渣男妖孽师兄见了我,肃然起敬。

我站在门口,愣愣看着他们个个挪开椅子站起身来,居然弯身向我作了一个大揖!

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今日吹的是什么风,将这一颗颗整齐的脑袋瓜子给吹坏透了,他们向我行如此大礼,我顿时就难以把持。

我努力淡下定来思量了下,莫不是师兄们欺压了我整整七万年终于良心发现觉得十分对不住我?所以这一揖是特意让我受下的?

如此一想,我委实有点不好意思。师兄们太跟我客气了。

但这个便宜若此时不占更待何时?

于是我便安心承受了,冲师兄们露出一个大方又有好的笑来,与师兄们道:“师兄妹之间哪来这么多繁文缛节,你们莫要跟我讲礼节,随意就是。”

众师兄们齐齐一抖,脸上抽搐得厉害。

想不到这个时候妖孽师兄们个个正经固执起来了,他们定是觉得我如此好说话太匪夷所思了。但偏偏我就是个好说话的神仙。

遂我又道了句:“你们真的别跟我客气。”

本与我并排站着的大师兄忽然侧身远离了我,像不认识我似的。搞得我十分不明所以。

正待我要问出口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个似笑非笑的声音:“想不到弦儿如此勇敢,竟受得下一干师兄向你行的大礼。”

这声音委实惊悚。我听了当下腿一颤,脚磕上了门槛,身体直直向屋里扑了进去。还好三师兄心善及时拖住了我,笑道:“小师妹当心。”

顿时我老脸火辣辣的,觉得忒没面子,憋了半天才道了声:“师兄莫要跟我客气。”

我扭头,盯着地上那双黑色的靴子和边角绣着暗云的衣摆,闷声闷气地作揖道:“师父早安。”

将将我还觉得光鲜亮丽了一把,原来是沾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光。我实在想不明白,师父平日不喜在这里用早膳,怎么今日偏往这里蹭!

师父自顾自走进来,淡淡说道:“今日为师也与徒儿们一同用早膳。”

用膳间,我气闷地瞧见众师兄们挺直了腰板,雄纠纠气昂昂地瞪我,真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二)

师父坐在上座,拿着勺子优雅地盛了一碗清粥,然后再优雅地喝。

我挑了个离师父最远的位置凄楚地坐着,眼神忍不住时有时无地瞟过师父拿勺子的那双纤美的手,心里妄想,真不知道师父那双握剑的手掌厨勺时应是个什么光景。

一顿早膳下来,我食不知味。

谁让我坐得最偏。眼看众师兄们虽坐得端端正正,吃饭举止也十分得体,可他们那扒着碗里的却盯着桌上的眼神,瞬时现出了他们的原形。那才叫一个个如狼似虎啊。

我的手臂不如他们的长,自然伸不到宽大的桌子上的盘子里去,只得干瞪眼,瞪渴了再喝一口粥。

今日我起得最早,奈何吃的还不如平日里的残羹冷炙。委实凄惨得很。

我悲愤地抬头,扫了满桌子一眼,在心里面不紧不慢地将众埋头苦吃的师兄们的前世今生问候了个遍,心里方才舒缓了些。

然我这一扫,一不小心就扫到主位上坐着的师父了。一时我还未从悲愤中摆脱出来,脸皮一扭一扭的十分牙疼。

师父却眯着细长狭促的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慌,赶紧埋下了头去。不光是埋进碗里,恨不能在桌上在掏个洞,拉长了脖子埋进地里。

一瞧见师父那副神情,我就不自觉想起了今早做的那个梦。心里怎么都沉不下来,越想越纠结。

我能做出那样的梦,是我对师父他老人家大大的不敬。师徒之间若是能说出像梦里那样暧昧不分明的话来,更加是太不像话了。

以后,我万万不能再对师父有分毫那般猥琐的想法。作孽啊作孽。

我在心里一遍遍教诲我自己,着实是悔恨得很。

这时众师兄们肚饱饭足,都一脸满足地搁下了碗筷。师父的桌前也摆放着他的碗筷,他摆放得很紧致。

只有我一个眼下还抓着碗。

师父笑问我:“弦儿吃饱了吗?”

这一问,我差点老泪纵横。

别说我手伸不到桌中间的盘子里,只有清粥喝,可我一门心思都去想那些奥妙的事情了,连粥也喝得不勤快。

我饱了个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