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收拾收拾了面皮,正好昨夜的那个小厮端着饭食敲响了门进来了。他有些局促不安地将饭食放于桌上,道:“这些、这些是公子点的吃的,二位、二位请慢用。”

出于礼数,我笑了笑,道:“有劳小哥。”

“应该、应该的。”小厮扭头便匆匆出了门。

我还未回得过神来,师父坐在桌前,幽幽道:“不是说了,弦儿不可随便对人笑么,竟忘了?”

“哦。”我闷闷应了声。师父不让我对别人笑,那我对他笑时他为何不说。

“弦儿,过来坐。”

我便又走了过去,坐在师父身边。

只听师父道:“弦儿想对他人笑也不是不可以。”说着他便又伸出指尖触了触我的眉心,又道,“换了样子便可以对他人笑。”

我凄楚地望了师父一眼。他老人家定是又给我换了张面皮……

师父嘴角总算有了些笑意,道:“在为师面前弦儿还是原本的模样。在他人面前便不是。”他兀自盛了一碗饭,放在我面前,“吃罢,将将几块糕点哪能吃得饱。”

看着师父亲手为我盛的饭食,我动了动喉咙,道:“师父,徒儿不敢。”

师父却挑了挑眉,半分戏谑道:“弦儿还有什么不敢的?”

师父说得是。敢的,不敢的,我都做尽了。那我还怕个甚?我稳住心神,端起面前的碗,便开始扒饭。

师父几次提醒我道:“夹菜。”

我便戳着筷子去夹菜。

师父叹了叹,道:“弦儿在为师面前总是这般生分规矩。真是为师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了?”

我顿了顿筷子,抬头道:“是啊,徒儿自然要谨遵师父教诲。”

师父突然伸手,拈住了我脸颊的一粒饭粒,笑道:“那为师是不是曾说过,与弦儿一同下界来,是想过几日凡人的踏实日子。”

我口中包着米饭,道:“是啊,师父是曾说过。”

师父拿他那细长的双目定定看着我,道:“那这几日弦儿可以不将为师当师父。弦儿想什么做什么皆不必顾着为师。”

一口饭没咽得下,我差点噎死。我喝了口水顺了口气,道:“师父是徒儿的师父,岂是说不做师徒便能不做的。”

师父两指敲着桌沿,悠闲道:“弦儿不是谨遵为师的教诲么。”

……我忽而觉得师父是有意算计我的。不过,若是这几日不做师徒,那我可不可以就……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不用顾忌他是我师父。可他终究是我师父。

我沉吟了一下,道:“徒儿真的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师父绝不怪罪?”

师父笑了笑,道:“弦儿想做什么皆随心意。”

(二)

我拿过一只碗,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放在师父面前,道:“吃,师父、师父……全部吃干净。”我缩了缩脖子,瞟了两眼师父,看他能不能对我发火。

师父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为师已然用过午膳,弦儿就不怕将我撑坏了。”

有了师父话在前,我胆子肥了不少,戳着筷子便往师父碗中撂菜,道:“师父难得来一回人间享受凡人的滋味,食饭不必再食七分饱,要食十分饱。十分饱方才圆满。”

“弦儿说得有理。”师父他老人家就真的捧起了碗筷,开始与我一同吃饭。

那一刻我心里也圆满了。

用罢午膳后,我与师父一齐出门。先在城里逛上一圈。

将将下得客栈大堂,大堂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可他们皆在看见我与师父走下楼时,愣住了,只听得见喉咙咕噜咕噜滑动费力咽下饭食的声音。

我有些气闷,怎会不晓得,这些凡人又在觊觎我师父的模样了。

那个腼腆的小厮正守着柜台,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欲与我们致歉。可他在看见我时,却也愣了愣。

我忽然想起,师父为我变换了容貌,这小厮怕是不认得我。

师父手指轻轻动了动。小厮便立马回过了神来,又如平常那般指了指那些愣神的客人,对我们赔笑道:“二位、二位莫要介意,这几日客栈人是多了些,所以、所以有些杂。”

哦对,这客栈注满了客人,难怪下面有如此多人。

我便问小厮:“为何这几日如此多客人,街上也如这一般热闹么?”

小厮道:“二位是刚来这京都罢。”

京都?我与师父来了京都?

见我点头,小厮便声音低了些,又道:“难怪二位不知道,再过几天,我们卫国的太子将要迎娶太子妃,所以各个地方的客官们都想来京都瞧一瞧热闹。”他说话时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我未多问,而是叹道:“那是喜事啊。”

小厮没再说话。

(三)

出了客栈,我不由得出声问师父:“师父你绝不觉得将将那小哥提起太子迎娶太子妃有些不大高兴?”

师父道:“怕是这个中有些许缘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