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半个。天才蒙蒙亮时明月便睁开了眼,窗户外头有人影一闪,随即便是极力压低了的声音,“想来妹妹还没醒,今儿就别叫她了,叫她再睡一会儿吧。”

“也罢,难为她一个小丫头,还得整日里应付宅子里那些人的刁难,也是累坏了,咱们就别吵她了。”

眼看着自家哥哥又要丢下她自己去练功,她哪里还躺得住?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哥哥别走,我早醒了,你们等我一下。”

有了昨天的经验,她手脚麻利地独自穿起衣裳,别的姑娘房里都有值夜的丫头婆子,只她从小胆大,又讨厌睡觉时还有人在旁边盯着,便回了额娘,叫那些丫头婆子都回去睡,理由自是舍不得嬷嬷和姐姐们白天操劳,晚上还那么辛苦地不得休息。半真半假,倒是在奴才们的嘴里落了个温柔体贴,宽仁御下的好名声。

富察氏见她确实胆大不怕,再加上三官保一向将她也做男儿教养,凡事有求必应,便也依了她。三官保还得意了好一阵,他的姑娘,就是跟那些娇娇弱弱,风一吹就倒的弱质不同,多么大胆,多么懂事,多么善良仁慈!

富察氏给他泼冷水,“这么疯疯癫癫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这时候觉得她大胆懂事,等她长大了,女红刺绣一窍不通,琴棋书画一丝不会,嫁不出去,在家做老姑娘的时候,你就知道头疼了。”

“有什么好头疼的?”三官保毫不在乎,“咱们大清是马背上得天下,我满人的女儿,自然应该是上马能弯弓,下马能管家,做什么学那些汉人琴棋书画,女红针线的玩意儿,没的丢了我们满人的脸,失了我满人的本色。我们月儿不学也罢!”

富察氏见劝不动他,再加他说得冠冕堂皇,她也没那个胆量说八旗女儿上马弯弓,下马管家是错的,只得罢了。这才容明月多逍遥几年。

一时穿起衣裳出了门,明尚和明武都站在台阶下头等着她,见她出来,相视一笑,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到前院儿的小校场,这是府里专门辟出来给爷们儿练武的地儿。

此时天还没亮,经过的几道小门儿还没开,奴才们一见两个少爷带着三姑娘来了,嘴里念一句爷们勤勉,不愧是老爵爷最疼爱的孙儿,以后必定前途远大云云,手中麻利地将明尚递过来的银角子塞到袖子里,恭恭敬敬地开门目送几个少爷姑娘越走越远。

明月一脸促狭地看着两个哥哥,“他们不会是每日单等着咱们的这个银角子,故意地晚开门吧。”

明尚好笑地拉拉她娇俏的小鼻子,“鬼灵精,瞧你那小气样儿,他们守着这几道偏门,本就不如大门儿和二门儿上的奴才,没什么油水儿,还难为他们每日这么大早地起来开门,赏他们点儿银子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也就咱们回来的这几天他们能捞点儿进项,待过两日咱们走了,他们又得守着那点子月例过苦日子了。”

“怎么?大伯四叔和那些个哥哥们都不给他们赏钱的吗?就咱们三房在做冤大头?”明月觉得这事情可就严重了,得好好说道说道。

“小财迷,你想哪儿去了?”明武大大咧咧地上来拍着她的肩,“是那三房的人都起得晚,不到日上三竿,他们是不会起的,好容易起来了,又得去上房问安,吃早饭,等他们想起来这个小偏院儿,你想想都什么时辰了,门早就开了,哪里还用他们掏赏钱?”

一旁的明尚笑着摇摇头,自顾拣起一个石磙练力气,“整日里锦衣玉食,却不知珍惜,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食君之禄,却连上马弯弓的本事都没有,亏他们还都是武职出身,若大清真有战事,哪里指望得上他们!”

见哥哥练上了,明武也不甘示弱,小马褂儿一扒,也拣起个石锁,比赛似的又举又抛。因为明月是女孩儿,虽然跟着哥哥们一起练习,可这些练力气的东西却不必多练,她只跟着学了些花拳绣腿,上阵打仗是不中用了,可内宅中用来唬唬人却是足够。

见哥哥们都忙着练力气,没空带她练拳脚,她便拾起弓箭,先练练箭法吧,这个身子原本的箭法是不错的,也不知她这个西贝货能不能控制得了这副弓箭,她前世可没接触过这玩意儿,这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别丢丑才好。

说实话,她对自己这趟穿越可是说不完的满意,不仅有个幸福完整的家,爹疼娘爱哥哥贴心关怀不说,连这身子都健康活泼,不像那些病病歪歪地大家闺秀,她光看着就替她们累得慌。

拉满了弓,瞄着那靶心一箭射出去,她在心里默念,“射靶心,射靶心。”也不知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这身子的惯性作用,那箭果然正中红心。

“月儿好样儿的,就凭这手儿,就把四叔他们都比下去了。”明尚一边练着石磙,一边关心地瞧着她这边的动静,生怕她一不留神伤了自个儿,此时见她一箭正中靶心,自是不吝夸赞。

明月自个儿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得意,她又连射两箭,一箭正中红心,另一箭嘛,虽然偏了,可好歹没偏太远,不至于前后差异太大,叫她下不来台。

可明月却愣是僵在那里半天没动,那射偏的一箭,她没有在心里念叨靶心,果然就没中,这说明什么?她的好箭法,既不是前主儿的遗泽,也不是老天的庇佑,结结实实是那空间的功劳啊,她这趟穿越,可真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