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康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清冷的月光从窗棂中钻了进来,洒落一地清辉。

“主子,可有什么吩咐?”梁久功战战兢兢地上前,自那日送顺承郡王出征回来,皇上就总是梦魇不断,睡梦中喊的,又都是同一个名字,这个叫“明月”的人是谁,他虽不清楚,可想想当日皇上在宫外的事儿,心中也是有数儿。

郭络罗明月,那还真是个厉害主儿啊,只是可惜了,偏偏落得那么个下场。

“太皇太后呢?可缓过来了?”他冷冷地瞥了梁久功一眼,狗奴才,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敢看他的笑话儿,看他怎么收拾他。

梁久功打个哆嗦,“回主子的话,太皇太后那里有赵院正亲自带人守着,方才遣人过来回话,说太皇太后一切都好,就是有了春秋,经不起折腾,只要好生将养,自然无碍。”

康熙冷哼一声,有了春秋,经不起折腾?他倒看她身强体壮,便是再折腾个几十年都没问题。只是这话他不敢说,他只要流露出那么一分半点儿,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妥妥的扣在了他的头上。

就算他不在乎后世的名声儿,不在乎皇家那点儿仅剩不多的“脸面”,他却不能不为她着想,他不能让她也跟他一样,被人扣上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不,或许还有更多,红颜祸水,掩袖工馋,狐媚惑主……

这样的词儿,只要他敢对慈宁宫里那个人有一星半点儿的不敬,就会被外头那些迂腐的文人学子强加到她的身上,他不能!

“管好自己的嘴!”

梁久功正弯腰替他整理着身上的衣裳,听了这冷冰冰不带一丝情绪的敲打,身子立时俯得更低,“嗻,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只知道带着一双手服侍皇上,什么眼耳口鼻一概不带,皇上只管放心。”

康熙冷哼一声,算他聪明。这奴才是他使惯了的,他也知道这奴才忠心,可事关到她,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早朝上又一如既往地吵成了一团,前方战事,军需,粮草,乃至今年的选秀都被他们提溜了出来,看着下头乱哄哄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他笑得嘲讽。

“朕倒不知道,这选秀竟也成了国之大典,还需要各位爱卿商讨之后才能告诉朕,行或不行。”

众人一时词穷,索额图看看四周垂头耷脑不敢接言的党羽,只得一甩马蹄袖,亲自上前回话:“皇上,天家无小事,如今前方战事正紧,国库支应军需本就繁难,这选秀花费巨大,值此国难关头,再大肆遴选秀女,只怕会引起前方将士的不满,求皇上三思啊。”

“索大人此言差矣,选秀本就是我朝为了减轻民间负担,才规定只在八旗之中进行,本就是我朝体恤民艰之举,怎么到索大人嘴里就成了劳民伤财了?更何况,世祖时候就有规矩,不经选秀的秀女,不许婚配,索大人要取消选秀,让那些没有经过选秀的女子何去何从?感情儿索大人如今家中无女待选,就不在乎别人家的女儿老死家中了。”米思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当他不知道这老狗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吗?他那个皇后侄女眼看着就要临盆了,他当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宫里进新人,平叛战事便这样被他拿来说嘴,是谁前两天还嚷嚷着要把支持撤藩的大臣杀之而平三藩之怒的?真是个小人!

米思翰这些日子数钱都数得手抽筋了,当日皇上召他进宫,询问平叛军费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一点儿犯愁,虽然明月早就跟他分析过利弊,这军费最终不用他操心,可他还是有点儿没底。作为一名户部尚书,他太清楚大清朝的国库里有多少家底儿了,这些年的收入,大部分都耗费在三藩的身上,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打着撤藩的旗号,从朝廷里狠狠抠了一笔安家费,如今看来,除了尚可喜手中那份儿,剩下的七成儿可就全都成了助逆的经费了,那可是朝廷从牙缝儿里省出来的银子啊,就这么肉包子打狗了,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如今他总算是不用为了银子发愁了,国库里有了银子,他这个户部尚书说话也有了底气,如今任是谁敢在他面前说一句与三藩合议的主意,都要被他骂个狗血淋头,哪怕是在御前,他也敢挺直了腰板儿中气十足地将那个索额图收拾得灰头土脸儿。

康熙眼中染上一丝笑意,不错,还好米思翰和明珠这两个如今都能替他独当一面,便是军中,他也指望不上赫舍里氏一脉,倒是钮祜禄氏更有眼色些,在前头出力也更多,待会儿下朝,得去丽妃宫里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