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越想心里越酸,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要一个女人拿着娘家的银子贴补着过年,那可要多没脸有多没脸。明月跟着他哪里过几天舒心日子了?如今还要她再掏出自个儿的私房,他于心何忍呢!

只是那话到嘴边儿,却成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他可还记得当年陪她逛她家的铺子,她装模作样地跟那几个掌柜的一道儿,将他宰得那叫一个狠呢!

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明月气得脸色都变了,“这些铺子都是臣妾的嫁妆,臣妾人都给皇上了,这点儿东西又算什么?难不成这些死物竟比臣妾还值钱?只可惜臣妾也不清楚如今铺子的经营如何,想来搜搜那仓库,应该凑得起来,再有少的,叫他们去别家买,哪怕砸锅卖铁,铺子关门,也保证不会耽误皇上的事就是了。”

康熙略一沉吟,这些她都知道,虽然婉嘉这样做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可毕竟是她的亲嫂嫂,送的又都是合情合理的东西,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去理会。更何况,这样的事哪个宫里没有?若无娘家贴补,丽妃的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佟嫔还能像现在这样在宫里上蹿下跳?

只是,今日她既然将事情挑明了,那他就得好好问问了,“你想要的是什么?”

送出这样一份大礼,他不信这丫头一无所求。虽然他相信这丫头对他没有二心,虽然他为她的一片赤诚而感动,但他还是想问清楚,他希望他们之间能坦诚相见,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一丁点儿的疙瘩猜疑。

只是这话落到她的耳朵里,却不啻惊雷,事到如今,他竟问她想要什么?她的脸色气得煞白,上前想从他手里把那张礼单夺回来。康熙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怕这钱咬手,我还不想给了呢!快还我!”明月气得跺脚,既然疑这疑那,那就当她什么都没说好了。

“罢了,是我说错了话,你这丫头也是,一急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满嘴的你呀我的,一点儿忌讳都没有。”他微微垂眸,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伤了她,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也将称呼换成了“你我”,叫得还极自然,仿佛本应如此。

抬手将那份礼单塞进袖子里,他想上前拥着她,却被她闪身躲过了。

“就说你,你要是生气,就治我的罪好了,左右你也不相信我,亏我还挖心挖肺的对你,算我自作多情了行不行?”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儿也泛起了红色,眼见的是山雨欲来了。

知道她心里有气,他长叹一声,到底是将她硬拽了过来,“你这丫头的脾气也该改改了,那称呼也就罢了,方才竟把我比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这也幸亏是在你宫里,要是换个地方儿,你试试?若传了出去,我也不好保你的。”

她方才也是被气急了,这会儿听他一说,自个儿脸上也是讪讪,只是嘴上还是硬得很:“换了地方如何?传了出去又怎样?你就说,你保不保我?”

她双眼直直地瞪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要是他敢说不救她,不保她,也算她有眼无珠,认错了人。从今以后大家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就当谁都不认识谁好了。

康熙一怔,哑然失笑,“真是个傻丫头,净做傻事,说出来的话也是傻话。保你,能不保你吗?要不保你,你那两个哥哥还不得跟我拼命啊。”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舍不得啊。

“就为了我那两个哥哥?你可别想把谋逆的罪名往他俩头上扣,你明知道他们做不出那样的事来!”她虎起脸来看着他,要是仅仅只是为了拉拢她那两个哥哥,她宁愿现在就跟他划清界限。更何况从他这个为人君者口中说出那样的话,哪怕仅仅只是玩笑,对人臣也是个承担不起的罪名,若是明尚明武在跟前儿,听了那话,眼下也只能跪地请罪了吧。

他微微蹙眉,有些苦恼地望着她。这丫头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明白他的心呢?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如何,她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只是,看着她气恼执拗的双眼,想想她方才的委屈,他的心又微微抽疼,一句呵斥的话也说不出口。末了,终是长叹一声,下巴抵上她的额头,“傻丫头,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出来?是傻事做得还不够多吗?方才是我不对,相信我,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有的,永远不会!”

俯首吻住那两匹犹自不忿的樱唇,直到那别扭僵硬的身躯渐渐在怀中化为一滩柔弱的春水,夜色正浓,炉火正旺,满室的旖旎温柔,给漫长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一抹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