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是京城里最盛大的事举之一,它意味着新的阶级流动,意味着官场情势潜移默化发生着变迁。

若是富贵世家、书香子弟,这类才俊高中进士及第,金榜题名,对人们来说是正常的,龙生龙凤生凤,如今官位虽不世袭,财力学识却最是影响教养,有家世的府里养出来的子孙,大多也是出色人。

因此,春试里出现的寒门贵子反而更吸引人注目一些,每年都会引起些许话题。

宋家从前在溪陵村里是第一大,最有头面的家氏,可是出了镇子出了县里,然后出了秋州城,他们家落到京城里,也不过是个最末端的寻常百姓人家。

宋老爷不过是个员外,家里做几笔赚生计的小生意,家中养教出了这样出色的儿子,简直是巨大的惊喜与惶恐同时袭来。

通过会试还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圣上钦面的殿试,对于宋嘉树这样从小村镇里走出去的考生来说,得见天颜已是最至上荣誉之事。

可他偏偏表现得不错,面对皇帝的问话对答如流,不卑不亢,又生得一副好皮相,当初地动时颈侧留下的烫痕也被遮掩过去,最终得了个一甲第二,榜眼郎君。

于是一时间除了状元的风头外,有关宋榜眼的热闹传闻也在京里传开。

听说榜眼郎君不曾娶亲的消息,更是不少人家都打上了介绍自家女子的主意。

春昭宫里,金丝楠圆桌上摆了十二道热菜,八道冷点,一律的金玉满堂官窑浅口瓷盘,七凰琉璃灯洒下明黄灯影,青绦粉白裙裳的宫女步子轻盈,摆桌齐齐退下,只余伺候布菜的贴身侍女在桌边候着。

有太监弯腰恭敬进来,低头禀告道:“陛下,今日大皇子称猎后受伤还没有痊愈,便不来春昭宫陪陛下娘娘用膳了。”

皇帝油光浮肿的面上眉头一紧,刚想说几句,便听见坐在身旁的贵妃体谅笑着开了口。

“自姐姐走后,大皇子肩上担子重大,平日里忙于政务,好容易出去狩猎一场还伤了筋骨,自然要多休息些时日,否则坏了身体底子可不好。”

皇帝又粗又淡的龙眉仍是不满抬了抬,吩咐那太监:“下去吧,叫他好好歇着。”

所谓的宫中家宴,原本是帝后与太子每逢十五一同在春昭宫用膳的。

容皇后去了,新皇后未立,家宴也就不成聚,皇帝便携了贵妃一同来。

刘贵妃约摸着今日大皇子必是不会来了。

两方明争暗斗的,本就不待见。

她一张端美的芙蓉粉面上鲜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亲手执起银箸替皇帝挟了一筷乳蹄嫩丝儿,提起其它话来道:“陛下近来是否为国事烦忧?便趁今日也休息一番,臣妾好好服侍您用膳,用了膳再替您按摩按摩,早些安寝。”

不提国事还好,一提上去,皇帝就将筷子一扔,叹出口浑浊的气:“边塞之事一日不宁,叫朕如何安寝?”

“怎么?”刘贵妃试探不解望过去,“年前不是还派了李将军与公冶将军带兵出征?臣妾记得当时是大胜而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