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妃道:“当时臣妾也记得,十一皇子的确为平定西塞立下汗马功劳,只是突然被大皇子寻了错处,贬入远地不得回宫……臣妾说句私心话,陛下听了莫要怪罪,这事儿未免有些不近兄弟人情,再怎么说,同为皇家血脉,十一皇子是大皇子亲弟。”

皇帝明了刘贵妃意思,抬眉问:“莫非这事有甚隐情?身为皇家贵胄,若与旧朝逆贼来往,便是该判处重惩的。”

“臣妾身处深宫中哪知道这事,可不敢多言……不过若是十一皇子与逆贼往来,怎不曾听闻抓了逆贼处置?只是突然流放了十一皇子,当时可正是班师回朝评功定绩的时候。”

容皇后在时,大皇子虽没有被立储,手中却已杀伐定夺权势滔天,皇帝彼时迷恋炼丹修术,深深信任他,不少政国之事都交予他处置。

现下再听闻刘贵妃重提此事,皇帝想起那个不甚亲近可有可无的儿子,眼中透出思虑的混沌目光。

西塞平静老实了五年,赖得前些年李重阙的功绩。

可现今,李重阙眼看着也老了,彻底平定西塞之事只怕不能再全仰仗他。

十一子,暮石……

刘贵妃不紧不慢又替皇帝亲自挟菜,红唇微抿,透出从容又微笑的意味。

大皇子暮兆居殿在东边,宫门紧闭,对外宣称大皇子因伤静养,不得打扰。

最里头的金蝉纱黄帷幕里,却隐约听到了丝竹击鼓声。

暮兆是皇帝嫡长子,现年已近四十,与他父皇的身形十分相似,臃肿肥胖身躯塞满了皇子四爪龙纹衣袍,却比老皇帝显得略微高壮些,一张四方脸上横肉垂坠,不怒自带煞气。

他此时怀抱着一个流光纱百蝶勾纹裙衫的女子,女子裙下洁白修长的大腿光露,暮兆肥手随意捏了一把,她吃痛不堪,却不得不强忍着发出悦耳娇笑。

这些歌伶舞伶都是宫中司乐坊的女子,自小送入宫中修练歌舞,来供皇族年节时娱乐观赏。

可这些年下来,司乐坊里的人没有不畏大皇子的,每听到承东殿传来吩咐说要派遣伶女过去,心里慌张不提,十足恐惧。

暮兆亲自经手的伶女,一个个细嫩皮肉最终会布满见不得人的紫青伤痕,若是暮兆上了兴头,那女子下场恐怕不是养病退坊,便是就此无声无息消失在宫中。

不过,今日的大皇子瞧上去明显没什么兴头。

他眉目深重,一层霾云压在印堂间,摸腻味了随手就将怀中舞伶一推,自己执起酒盏往口舌间倒去。

旁边的心腹太监忍不住愁眉劝阻一句:“爷,您身上还有伤,可不好饮太多……”

暮兆哼了一声,觉得烦躁,索性道:“都给本宫撤下去!”

丝竹乐声戛然而止,一殿人声寂静,舞伶歌伶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匆匆躬身退出去。

母后崩逝几个月来,他没有一天睡得安稳的,先是张罗母后隆重后事,接着安抚手下的群臣党羽躁动不安的心思,手上还有大堆的政事积累处置,每日每夜被杂务缠身,头都是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