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一愣,继而微微皱眉。

她沉默片刻方才轻声说道,“内宅女眷,不敢妄议国事。”

她摆出一副不敢插手前朝政事的样子,皇帝只是勾了勾嘴角,摆手说道,“朕也没有叫你插手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听听你会说些什么,你放心,若是你说得没有道理,朕也是昏君,听几句妇人之言就坏了正事。”他看起来仿佛是闲谈而已,婠婠便抿了抿嘴角,不敢地转动着面前的茶盏,凝神低声说道,“无论前朝如何决断,自然有陛下的用意与家国的法度,不容忍置喙。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感兴趣地问道。

“女子无辜。”婠婠垂目轻声说道。

皇帝没有想到她不是为什么前朝世族求情,而仅仅是为了一些女子求情。

“女子无辜?”

“陛下也该知道,男人在外面的事,女子怎么会知道呢?若是男子行事周密,比如宁王殿下谋反,总不会将这样关乎身家性命的事随意告知女子,不然一旦女子失言,岂不是坏了大事?”婠婠见皇帝看着自己微笑,心中生出了很多的想法,她想到昨夜那些帝都之中的女子的哭泣,还有自己曾经听闻的许多女子在家族败落之后的凄凉,还有之前,见过的丹律王子的母亲。

丹律王子的母亲也是家族败落,因获罪罪及女眷,被充入教坊,之后又被先帝送去给了胡人作为礼物。

想到教坊,婠婠觉得心里不自在。

就算是女子有罪,可是送到那样污秽的地方供给权贵男子玩乐,对于女子来说也是生不如死。

她垂了垂眼睛,抬头紧张地看着皇帝。

皇帝却并未动怒,还在看着她微笑。

“继续说。”

“陛下,这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言论。只是谋逆抄家,罪不容诛。这些豪门女眷享受着男人带给自己的光彩与荣光,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陛下治罪她们的身上,也请陛下不要将她们送到教坊那样的地方吧?哪怕没收她们的家财,将她们放逐或是贬黜为平民,也请叫她们保全自己的清白。若是成了平民却活不下去,那自然是她们自己无能。可是也求陛下给她们一个能够自己求生的道路。”

婠婠恳切地看着皇帝。

她不是不能眼看着女子获罪。

因为有些事,的确有女子掺杂其中,也做下过许多的坏事。

可是哪怕兴大狱,是惩罚她们,杖责或是赐死,按规矩就是。

又何必把她们这样的女子送到教坊去为人作践呢?

那些权贵男子也叫婠婠心中厌恶。

他们手中握着权利,要怎么样的女子,收入府中就是。可是却偏偏要去教坊,去欺凌那些曾经对他们而言是同僚家中的女眷,满足他们那见不得人的一点心肠。婠婠一想到那样就觉得心里难受,其他女子受苦,难道同为女子的还要幸灾乐祸不成?不过是唇亡齿寒罢了。她见皇帝这样纵容自己,便稳住自己的心声继续说道,“陛下,一切降罪都有朝中公论,可是婠婠只求陛下,当公论决断已经裁断,那些有罪的,或是被牵连治罪的女子,她们能不能换一种惩罚的方式呢?”

“换一种惩罚的方式?”皇帝沉吟。

“就比如叫她们,哪怕去一些需要付出劳作的地方,罪人女子待的地方,为人劳作,日夜辛苦,也好过在教坊之中轻歌曼舞,身世凋零。”

婠婠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或者,叫她们自己选择。是充入教坊,还是去辛苦劳作,为皇家与官宦为奴也好,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她们既然有罪,朕却叫她们还有选择的权利,这不是对她们格外开恩了吗?”皇帝笑着问道。

“可是就算是这样,对陛下难道不是一种功德吗?”婠婠偏头,带着几分紧张地问道。

看她年轻美貌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赤诚,皇帝竟忍不住笑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脸红的婠婠,微微颔首。

“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这件事朕就应了你。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愿意自己去教坊,还是愿意辛苦地给皇家服刑做事,都由她们自己。”他这话出口,婠婠白皙的脸不由微微涨红了,起身对皇帝福了福说道,“我年轻不懂事,说了叫陛下笑话的没见识的话,求陛下不要见怪。”她有些不好意思,看起来也有些脸红,然而这份赤诚是皇帝在后宫很少见到。

如婠婠一样,会对他说这种话的不多了。